這兩條可真真是說到了萬氏的心坎裡,她早年喪夫,家裡貧困,唯一的兒子又被征去了前線,幾年杳無音信、生死不知。不少嘴碎的婦人在背後議論她克夫克子,哪怕傅芷璿進門後,家裡的日子蒸蒸日上,但沒有丈夫、沒有兒子,她在族裡也總有些抬不起頭來的感覺。
她若以文明的名義修了祠堂,建了族學,那就是族裡的頭一份,到時候大家都知道她兒子有出息了,誰不讓她三分,顏氏見了她都得繞道走。
“確實是件好事,可要花不少銀子吧?”萬氏有些鬆動,但想到白花花的銀子,又開始心疼。
傅芷璿一臉為難:“好幾百兩呢,哎,是媳婦無能,鋪子裡的錢要到年底才能有結餘,眼下實在是拿不出這麼多錢,隻能暫時委屈母親和夫君了。母親放心,等拿到銀子,過完年媳婦就去辦這事,一定讓咱們家在族裡揚眉吐氣。”
過完年,還有好幾個月呢,萬氏的眼珠子閃了閃:“這……能不能先借一些?”
傅芷璿擰眉苦笑:“幾百兩找誰借?就鋪子上現在還欠著一些錢呢。”
說完,頓了一下,她抬頭,眼巴巴地看著萬氏:“母親,你有辦法嗎?要不咱回舅舅家借一些,等過年了鋪子上的錢下來我就把錢還上。”
萬氏的母親家一窮二白,哪拿得出幾百兩借給他們打腫臉充胖子,其實傅芷璿盯著的是萬氏手裡的銀子。自她嫁過來後逢年過節、萬氏生辰,她都孝敬萬氏銀錢,零零總總也有好幾百兩。
更彆提還有季文明這個孝子私底下補貼他老母親,上回馬叔可是說了,季文明除了那封信還捎了一個包裹回來。萬氏決口不提那包裹,裡麵肯定不是衣物特產之類的,傅芷璿猜測,應該是銀錢珠寶之類的。
這樣算下來萬氏的私房錢可不少,難怪後來有錢給她的金孫連施九天的粥祈福。
萬氏有些意動:“我……我問問你舅舅。”她倒不懷疑傅芷璿忽悠她,因為過去的七年,在銀錢上,傅芷璿一直對她和美瑜都挺大方的。
傅芷璿微笑著點頭:“應該的,母親,若是舅舅不放心,我可以給他寫個借條,簽字畫押。”
萬氏的眼睛閃了閃,有些不自然地說:“這就算了,一家人寫什麼借條。”
她這弟弟是個混不吝的,要寫了借條,真敢上她家要這幾百兩銀子。萬氏可不想讓兒媳白白拿出這幾百兩便宜了自己弟弟。畢竟兒媳的銀子最後還是會用在她季家人的身上。
“那就麻煩母親走一遭了,回頭夫君回來,一定會感念母親的苦心。”
為了讓萬氏掏銀子,傅芷璿真是煞費苦心,好話不要錢地往外倒,再次抬出了季文明。
以為不用自己掏銀子就能給兒子贏個美名,萬氏自然樂意,她樂嗬嗬地拍著傅芷璿的手:“辛苦你了,文明回來,我讓他好好補償你!”
補償?他不恨死自己就好了。萬氏以為這就掏一次銀子就完事了?建了族學,不請先生嗎?動輒有點名氣的先生,一年的束脩怎麼也要百八十兩,還有學堂冬季的炭火,桌椅板凳等消耗品,哪一樣不要錢。
這可是一個長期的投入,沒點家底的人哪敢輕易建族學。萬氏這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等她手裡那點私房錢耗光了,看她拿什麼討好錢珍珍這個高門媳婦兒。
傅芷璿羞澀地垂下頭,聲若蚊呐:“母親,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為了安萬氏的心,她又說:“母親,記得把賬單記好,若是舅舅那邊手頭緊,一時湊不出這麼多銀錢,一些可以賒欠的物品也可以先賒著,等年關鋪子裡的錢下來了,咱們再給他們結賬。”
“大人冤枉,大人冤枉……”侯三哭天搶地地喊冤,但衙役早見慣了如此之態,上前把他按在地上,拿起板子,重重地打下去。
不過幾下就打得侯三屁股皮開肉綻。
侯三吃不了這種苦,板子才打一半,他已經熬不住,大聲求饒:“大人饒命,我招,我招……”
可那上頭的府丞愣是又等人多打了幾板子,打得侯三連呼痛的力氣都沒有了才製止了衙役,肅然道:“你是受何人指使,速速道來!”
侯三趴在地上,呻、吟聲不斷,話也抖抖嗖嗖不利索:“小人,小人是……”
府丞沒了耐性,黑著臉:“侯三,年二十有三,居青丘巷,平日遊手好閒,好賭貪色,家貧如洗,三日前卻發了一筆橫財,不過轉瞬在賭、場輸了個精光……”
既然你都知道了,為何還打他板子,莫不是故意的?
侯三猜對了,這府丞就是故意的,他極厭惡這種無所事事、整日惹事的混混,因而借機整治他一回,也好震震城裡跟他一樣心思浮動、想趁亂發橫財的混子們。
見老底都被揭穿,侯三也不敢再心存僥幸,未免再挨這黑心的府丞的板子,他這一回忙不迭地把自己知道的抖落出來:“我……是裘旺,也就是禮部員外郎屠大人家的裘管事給了我十兩銀子,讓我這麼做的。”
竟然牽扯到了朝廷官員,府丞沒有多做猶豫,命人去把裘旺拿來。
傅芷璿在下方聽到這樣一個結果,心中五味雜陳,雖是拐彎的親戚,但她與裘旺素未謀麵,裘旺何至於如此恨她。
莫不是與大嫂楊氏有關?
這麼一想,傅芷璿隨即又搖頭了,在娘家人眼中,她即將做官家夫人,風光無限,楊氏為人好利,還想從她身上撈好處,應不至於在這時候這麼對付她才是。
胡思亂想時間嗖地一下過去了,沒多久,裘旺就被押來,他是個白胖胖的青年男子,一臉的和氣,即便被押到衙門,仍舊笑得像個彌勒佛。
對於侯三的指認,他一律矢口否認。
侯三這人麵上看著有些小聰明,其實是個蠢的,他一無人證,二無物證,所說的交接時間地點,裘旺都能尋出不在場的證明。最後,府丞雖仍有些懷疑裘旺,但打狗也要看主人,他也不好在沒有實證的情況下,想對付侯三那樣打裘旺一頓,隻能暫時放了他。
走出衙門,裘旺刻意等在街道的拐角處,等傅芷璿過來後,他笑眯眯地朝傅芷璿招了招手:“傅家妹子,借一步說話。”
“你個黑心肝腸子都爛完了的家夥想對我家少夫人做些什麼?”小嵐雙手叉腰,擋在傅芷璿麵前,惡狠狠地瞪著裘旺。
裘旺輕蔑地掃了她一眼,隨即挪轉目光,似笑非笑地看著傅芷璿。
“大庭廣眾之下,他還不敢做什麼!”傅芷璿輕輕拍了拍小嵐,讓她退後。
然後上前幾步,走到裘旺麵前,冷然道:“你想說什麼?”
裘旺對上傅芷璿漂亮冷靜得沒有一絲煙火氣的杏眸,有一瞬間的怔忪,他還是頭一回遇到如此理智冷靜的女子,難怪能白手起家掙起一份家業。
“傅家妹子,我們明人不說暗話,此事到此為止,這樣對大家都好。”
所謂打狗也要看主人,隻要傅芷璿這邊不追著不放,府衙那邊再打點打點,這事就揭過去了。
傅芷璿懂他的意思,不過他差點壞了她的大事,輕飄飄的一句“到此為止”就完了,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如果我說不呢!”
裘旺嘴一咧,眸中淨是惡意的光芒,傾身上前,用隻有二人能聽到的聲音,有恃無恐地說:“既如此,那你先回去問問你的好大嫂吧!”
趁著傅芷璿愣神的片刻功夫,他搖著羽扇,大搖大擺地與傅芷璿擦身而過。
小嵐看傅芷璿臉色不對,忙上前扶著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喊道:“少夫人,少夫人……”
傅芷璿回過神來,給了小嵐一個牽強的笑容:“無妨,我沒事。”
頓了一下,她深吸了一口氣,道:“走吧,告訴馬叔,我要回娘家一趟。”
***
傅芷璿回到娘家的時候,傅家院子裡靜悄悄的,她站了片刻,才有仆役上前道:“二小姐回來了。”
隨即,辛氏和傅芷蘭欣喜地小跑出來,拉著她的手,高興地說:“阿璿回來怎麼也不提前說一聲,最近街上亂得很,我讓你大哥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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