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浩平靜地笑笑:“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分一半兒給您。”
王啟年眉頭挑了挑:“一半兒怎麼夠?至少也要七成。院裡的物資配額有限,需要養活的人越來越多,研究消耗也很大。媽的再這樣過下去,老子就快成叫花子了。”
“您具體都需要什麼呢?”
蘇浩的態度非常誠懇:“給我一份詳細的清單,我現在就命令他們裝箱轉運。”
王啟年沒有回應,而是仔細注視著蘇浩的眼睛。
那雙眼睛清澈無比,瞳孔深處閃爍著晶瑩亮光。那裡麵充滿真誠,以及實實在在的真實,根本找不到絲毫欺騙或者隱瞞的成份。
“先暫時留在你那兒吧等到哪天老子沒飯吃了,自然會過去找你。嗯嗯?嗯……”
說著,王啟年臉上的肌肉一陣扭曲,像攆蒼蠅般揮了揮手,從椅子上站起,順手抓了一大卷衛生紙,朝著辦公室房門方向急匆匆跑去。
老胖子走得很急,蘇浩被這一係列動作擾得沒能回過神來。直到王啟年已經拉開房門,一隻腳邁到外麵的時候,蘇浩才反應過來,衝著那個肥胖猥瑣的身影大喊:“喂究竟怎麼回事兒?你要去哪兒?”
回應他的,是房門從外麵被重重關緊的“嘭”聲,以及王啟年從走廊上發出的咆哮。
“叫什麼叫?老子去拉屎,快憋不住了。有什麼話待會兒再說――――”
房間裡再次陷入沉默。
蘇浩撇了撇嘴,自嘲地笑了。
王啟年就這德行。做事情從不考慮彆人的感受。
當然,這種狀況隻是針對很熟,得到他認可的人而言。
房間裡的光線很柔和,既不強烈也不暗淡,燈光照射角度和亮度都經過精心調試,確保從不同方位照下來,以辦公桌為核心,形成一團足夠明亮,卻不會刺傷眼睛產生反灼效果的亮白。
王啟年在某些方麵很是挑剔。比如居住環境和食物,他總是要求得到最好的。當然,他也不是在任何環境下都這樣做。至少,不會蠻狠無理,而是根據實際情況而定。
桌子上散布著零星飯粒、油漬、於辣椒,以及各種叫不上名字,也無法用肉眼看出本來麵目的雜物碎屑。餐盤旁邊扔著幾隻鉛筆,一疊文件散落在椅子側麵的地上,表麵還有幾隻顯然是老胖子踐踏後留下的黑色腳印。
一個人獨坐空房,總會覺得無聊孤寂,蘇浩也不例外。
尤其是老胖子出門前已經說過:“老子要去拉屎”。
不知不覺間,蘇浩仿佛已經看到王啟年撅著屁股在衛生間裡吭哧吭哧發力運動,空氣中也漸漸彌漫開濃烈的臭味。
這場景實在無法令人產生愉悅感,蘇浩連忙抬手抹了抹兩邊麵頰,把那些該死的,肮臟的念頭從腦袋裡攆走。他從椅子上站起來,繞過辦公桌,想要看看那些擺在牆壁側麵的書櫥,從中找出一本來打發時間。
王啟年辦公室的燈光設置很特彆:四盞熾光燈分彆占據房間四角,由上至下斜射過來。所有光線被聚集在辦公桌上,頂部還有一盞款式獨特的環形日光燈。因為射燈正前方加裝了一層散透罩的緣故,這些光線把整個書桌烘托得異常顯著。
蘇浩最初從房門方向過來的時候,並不覺得這種設置有什麼特彆。那是因為外麵走廊光線強度與辦公室內部差不多,肉眼很難察覺從房門到書桌這段五、六米距離的陰暗。可是,當蘇浩站起來,走到壁櫥旁邊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目前所處的位置其實很暗,有種讓人忍不住想要從書桌上扭轉台燈,把部分光線移照過來,方便看清楚櫃子裡擺放書本名錄的衝動。
在這種完全被環境因素驅使的不自覺誘導下,蘇浩的目光再次落到了辦公桌表麵。
與此前坐在桌子正前方,與桌麵平行的視覺角度不同,蘇浩此時的視角位於桌麵上方,可以更清楚看到擺放在桌子上的各種物件。
仍然還是散亂不堪的餐盤和飯粒,文件和鉛筆依然放在原來的位置。可不知為什麼,蘇浩隻覺得自己的心臟仿佛被無形巨手牢牢攥緊,狠狠壓製住,幾乎不能跳動,渾身血液在瞬間凝固。
他看見,在雜亂的各種物件和飯粒菜葉油漬的下麵,擺著一張邊幅超過兩米的圖紙。它是如此巨大,幾乎占據了整個桌麵。
從蘇浩走進房間的時候,王啟年就一直在看這張圖。那個時候,因為角度反向和坐姿導致視覺平行,蘇浩並未看到圖紙的具體內容,也沒有產生任何興趣。
那是一張完全由線條和種種注釋構成的透視圖。內容,是一具紡錘形狀的機械。按照圖紙所示,整個機械分為三部分。包括一段五十多米長,半徑超過一米的圓凹形滑軌;一個直徑六米左右,與滑軌垂直連接的圓形拱門。至於中央的紡錘形機械,則安裝在與拱門對立的滑軌末端。乍看上去,很有些像是手動蹺蹺板之類的兒童玩具。
蘇浩的臉色接連變了幾次。雖然平靜地站著,眼角卻在微微抽搐,瞳孔也驟然緊縮。
他感覺腦子裡有無數個聲音在呐喊,心臟正被一柄重錘狠狠亂砸。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壓力簡直比山脈還要沉重寡言,壓得自己幾乎喘不過氣。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蘇浩感覺自己張開了嘴唇,卻聽不到自己發出聲音。這問題隻存在於腦海,無法通過神經控製,以正常方式從嘴裡說出來。
他看過這張圖紙。
不,不僅僅是看過那麼簡單。再也沒有誰比蘇浩對它更熟悉。這張圖紙曾經伴隨著蘇浩度過無數個日夜,就像一根從天而降的結實繩索,把他從絕望和痛苦深淵裡拉出,讓他徹底遠離死亡和禁錮,從一隻隻貪婪、嫉妒、卑鄙的魔爪裡逃脫,再次獲得了新生。
忽然,蘇浩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量,促使他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撲到辦公桌上,一把推開裝有剩飯的餐盤,努力睜大雙眼,以無比駭人的狂熱,如瘋子般的亢奮,渾身血液在燃燒中釋放的可怕高溫,對著圖紙上每一根線條,每一個數據,不可遏製地來回掃視著。
是的,就是它。
沒錯,它仍然還是我記憶裡的模樣,絲毫沒有改變。
所有線條都是固定的,數據也和原來一樣,還有說明、注解……就在圖紙正上方,仍然還是和過去一樣的醒目標題。
《甲式時光穿梭機09u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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