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九萬萬裡!
陸缺學過木匠活,也刷過漆,能分辨出來漆匠的手藝優劣。
比對過七八家,最終選了位技藝精湛的中年漆匠。
由於為神像塑金身的金漆須特殊調製,兩天才能完成,付過定錢,陸缺就撐著雨傘先回了客棧。
兩日後。
陸缺雇了輛馬車,載著漆匠與一名學徒趕赴羊池鎮。
一路顛簸起伏,正晌午到了地方。
鎮上城隍廟與義莊毗鄰,內植鬆柏,規模不大。
不過城隍都是由朝廷敕封,登記在冊的正職陰神,廟宇每隔幾年都會委派地方官府修葺,所以並不顯得破舊。
負責看守城隍廟的小吏兼管義莊,乃是一位和氣中年人。
此人曾在冀州鎮邪司供職,普普通通的四品仙尉,曾因追緝邪修被斬斷右臂、傷了經絡,修為不能再往上精進,就返回鄉裡做了這個閒差。
有酒喝有城隍的供品可以享用,中年人悠哉悠哉,逐漸接受了生活的平凡與庸碌。
陸缺給守城隍廟的中年人買了酒肉,封了五十兩大紅包。
然後在城隍廟門口拈香敬拜,“陸簡、顏春疏之子,銘記城隍爺施符救母之恩,今日替父母還願而來。”
陸缺一步一叩,進入神堂,又行九叩大禮才把手裡捧的清香插進香爐。
青煙嫋繞之中。
陸缺把當年剩的那半張符籙取出來,在城隍神像下點燃。
看著符紙迅速燃燒,中年人搖頭晃腦地念叨起來道“當年事今日了,當年事今日了,諸願已平,諸年已了。”
須臾後。
一陣陰風卷入堂主,如鬼魅般繞著中年人打了幾個旋兒。
中年人神色頓時肅穆,側耳聆聽,等陰風散去了,就和陸缺說道“小哥,城隍爺誇你陸家守信來著。”
中年人既是鎮邪司出身,能夠溝通陰神並不奇怪。
陸缺衝他點頭“應該的。”
“可以開工了!”
………
在羊池鎮滯留了大半天,看著漆匠把城隍塑像粉飾的金碧輝煌,陸缺才放心離開。
了卻了此事,心裡輕快。
一路上沒有再因細枝末節耽擱。
穀雨節氣前夕終於抵達了吳州靖南郡境內。
煙水靖南,風情宛然柔和。
陸缺身背竹箱籠手撐油紙傘,打煙雨裡穿過。
一路明水如鏡,小橋油潤。
到了這該插秧播種的時候,許多百姓頭戴鬥笠,俯身在水田栽植青嫩的稻苗,小孩們赤裸雙腳跟著後麵奔跑。
“娘,我去給你倒水去。”
不知那個小孩高喊了一聲。
陸缺聽見了,本還想多看一會兒江南田園風光,但卻眨了眨眼,匆忙離開。
七千裡路遠。
歸來的卻隻有少年。
陸缺沒有再做任何停息,從梅山山腳繞過,就到了從未來過的家鄉梅縣三橋鎮。
青瓦白牆的鎮上,河流縱橫,好幾位明豔的少女撐著小船沿河道而行,倩影沒入田田蓮葉之中。
街巷兩麵,有多陸缺從未見過的吃食攤子。
還有許多販賣刺繡團扇的攤子。
靖南刺繡名聞大夏,陸缺的娘親顏春疏也是刺繡巧手,於是他就站在攤子前看了會兒。
“小哥,不是本地人吧?我們靖南的刺繡團扇揚名天下,買了回去送給心上人,保證能討她歡心,您瞧瞧這針腳多精致,繡的花鳥哪個不是栩栩如生?”
攤主熱情的介紹聲,把頭腦茫然的陸缺拉回了現實。
他左右瞧瞧,買了四把。
此舉讓攤主震驚不已,這小兄弟很不了得啊,竟有四個相好的?
陸缺從團扇攤走開,到了鎮子邊上,看到東麵一片孤零零的桑田,急匆匆地奔了過去。
那是陸家的桑田,旁邊還有陸家宅子。
從父母被流放到如今已經十九年,宅子變得破敗不堪。
但卻依舊堅韌的挺立著,似乎等人歸來。
或許,或許。
真是的是萬物有靈,竟有燕子在屋簷下新築住了巢。
陸缺推門進去,輕聲呢喃。
“爹,娘,我回家了。”
滿院荒草,門窗也早已被人拆去,家具陳設在父母流放時也變賣了,不過這些都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