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祖父是朱元璋!
人世間,大抵都是凡夫俗子。
不看,他媽的白不看!
朱允熥也順帶著掃了幾眼那女子美妙的腰肢,然後落座。
呼啦一下,一群人坐了過來,這攤子頓時顯得有些擁擠了。
而那灶上的吃食也有些不夠了,把他們攬客拉過來的童子倒很有眼力見,當先把幾籠剛蒸好的湯包,放在了朱允熥的麵前。
“少爺您嘗嘗,我姐的手藝沒得說,最好吃啦!”
朱允熥一笑,低頭嘗了半口。
這人間多少吃的東西他都吃過,所以這湯包在他口中的味道也是尋常。
“好不好吃?”那童子卻執拗的追問。
“還行!”
朱允熥明白,這童子之所以固執認為他姐姐的手藝最好,應該是他長這麼大,沒吃過除了他姐姐之外的人做的飯。
準確的說,他就沒吃過彆的好東西!
“嗯”朱允熥吃了兩個湯包,見周圍的侍衛們麵前還是空空如也,麵色有些遲疑起來。
那麵案之後的女子也一直觀察著朱允熥的神色,此時忙道,“客官稍等,奴家手腳慢”
“不礙事,你且包你的!”朱允熥對那童子說道,“去邊上,看看有什麼鹵肉烙餅麵條之類的,挑好的買來。”
那童子眼睛先是猛的一亮,然後陡然間又劇促起來。
李景隆見狀,直接從懷裡掏出幾塊銀元,啪的一聲放在桌子上。
頓時,那童子的嘴角,亮晶晶的,眼神也發直了。
“買去,多的賞你了!”李景隆笑道。
“多謝少爺!”那童子卻是知道這夥人中誰是真正的貴客,先對朱允熥行禮,然後抓起銀元就跑了。
緊接著對麵街上,那些生意好的地方,就傳來童子耀武揚威的聲音,“好菜好肉快快上來,我家有貴客!我買這麼多,你是不是給我抹個零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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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那童子又是噔噔噔的來回跑。
他拒絕了其他店家送貨,自己一個人來來回回的,餛飩醬肉,肉餅麵條,跟螞蟻搬家似的擺了一桌子。
這時,卻見那女子又從麵案中走出來,擦了擦手,“小弟,剩下的錢還給人家!”
那童子猛的攥緊口袋,“阿姐,人家貴客說了,賞給我!”
“不行!”女子固執的從童子口袋中,掏出剩下的錢來,“若是個銅子,咱們受也就受了。可你幫著跑一次腿,就收人家幾塊銀元?做人不能這樣!”
說著,她轉頭歉意的說道,“讓諸位見笑了,孩子小不懂事”
“收著吧!”李景隆看了下朱允熥的臉色,“你若不收,我們就不在你這吃了!”
“啊!”那女子一愣,然後有些發窘的低頭。
“阿姐,人家既然都這麼說了,咱們就收吧!”那童子笑著把錢拿回去,推著那女子進了麵案後麵,“趕緊包湯包吧,這麼多客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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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女子再次忙碌起來,童子笑嘻嘻的湊到朱允熥麵前。
壓低了聲音,“少爺,您要”
“我要什麼?”
“有好看的小娘子,您要不要?”那童子撓著頭,有些羞澀的笑道,“都是好人家的姑娘呢!就是家裡窮,貼補家用!您要是要,一會我給您帶您的住處去!悄悄的,沒人知道。”
“您要是不願意,就去她們家裡就在不遠處的河沿兒大街。”
說著,他又急道,“可比青樓裡的乾淨呢!價格實在,保準讓您滿意”
朱允熥放下筷子,盯著那童子,“小小年紀不學好,拉皮條?”說著,看向那忙碌的女子,“你姐可知道?”
他口吻雖有些重,可心中卻也沒生什麼氣。
看樣子就知道,一對姐弟倆靠著一個攤子苦苦求活。而這市井中長大的童子,也自然不能一般的眼光來看。
為了活著,這算的上什麼呢?
這隻不過是人世間的常態罷了!
那童子有些畏懼,但也不願意放棄,又低聲笑道,“知道您是貴人,你可能看不上可是,您身邊這些隨從?”
“你怎知他們是我的隨從?”朱允熥笑問。
“您彆看我小啊,我這眼睛看人可多嘞!”那童子忙道,“這些人簇擁著您,您的架勢,我看著比巡檢老爺還大呢!”
“嗬我的隨從!”朱允熥笑笑,忽然一指旁邊的李景隆,“你給他找吧!他愛這個道道!”
噗!
邊上正在吸溜著餛飩的李景隆,一口氣沒上來,直接嗆著了。
正要開口,卻聽旁邊猛的傳來幾個威風且跋扈的聲音。
“哎,徐家姑娘,誰讓你在還這擺攤的?”
朱允熥等人抬眼望去,幾個穿著青衣,手中拎著水火棍的差役,橫眉立眼的站在攤子前,語氣不善。
與此同時,朱允熥也注意到,身邊的童子暗中攥緊了拳頭,咯咯咬牙。
“原來是周大哥”叫徐家姑娘的女子,趕緊從麵案後走出來,討好的笑道,“可用飯了嗎?”
“彆套近乎!”為首的差役三十出頭,一張胖臉上全是肥油,帶著幾分猥瑣的罵道,“誰是你大哥?”
說著,又瞪眼道,“稅錢你都欠了三天了!是不是要我砸你攤子?”
稅錢?
朱允熥眼角猛的一跳,問那童子,“什麼稅?”
童子低著頭,“擺攤子要收稅呀!”
“這又不是城裡?”
“反正官府要收,誰還敢不給嗎?”那童子低著頭,沮喪的說道,“不但有擺攤的稅,還有雜費!”
朱允熥放下碗筷,“還有什麼雜費?”
“不知道,反正除了每天十五個大錢的擺攤稅務之外,每個月還有三十個錢的雜稅!”那童子的聲音細不可聞,“官府要收,誰敢問?”
“不給錢就不許擺嗎?”朱允熥冷眼看向那幾個差役。
“給了錢也未必就讓你擺呀!”那童子低著頭,沮喪的說道,“除非多給他們錢,才能有好的地方不然,就像我家這樣,隻能在一個犄角旮旯!”
人間,就是如此。
蠅營狗苟,以權謀私。
“你家裡就你姐弟二人?”朱允熥又問道。
“還有爹,娘,姐夫可是”那童子說著,忽然哽咽了。
“可是怎麼?”朱允熥拍拍他的頭,低聲問道。
“官府說皇上要修路,大冬天的征夫子去江裡撈沙子我爹和姐夫沒錢給官差打點,隻能被拉了去!”
那童子的聲音哽咽道,“船沉了,我爹和姐夫都沒上來我娘直接就哭癱了,起不來床!”
“可憐我姐,才成親三個月”
頓時,朱允熥的心口發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