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隻有“唰唰”翻頁聲。
羅淩看了一眼那杯隻被秦絕敷衍地插了根吸管就放在桌上再沒動過的奶茶，感覺它孤零零的，跟自己一樣。
要不要說話呢……說話要說什麼呢……秦老師看得好專注……
羅淩低眉順眼地吸溜他自己那杯水果茶。
說來好笑，這家奶茶品牌在劇裡有讚助，羅淩手裡的水果茶跟《心影鏈接》第二集裡出現的那杯是同款，劇裡的薑榕和廖京臣很嫌棄，羅淩自己倒是還蠻喜歡喝。
當時劇本裡沒寫具體的飲品，孔導讓他們隨意發揮，羅淩於是滿足了一下私心，這是他為數不多能憑借自身喜好做決定的時刻。
算是種福利。
秦絕用最短時間翻完第五集和第六集的內容，順帶回顧了一遍前四集的劇本，過程中時不時蹙起眉頭。
不曉得編劇或導演怎麼想的，哪怕羅淩是男主演，他拿到的劇本也是一坨稀爛，校園部分和網遊部分之間半點銜接都沒有，所有的斷點都止於一句輕飄飄的“戴上遊戲眼鏡”。
尤其是第四集，按理來說，這一集發生在第三集感情戲重大突破之後，由於網遊的特殊性，“茸茸”的存在讓“驚宸”感受到他並非完全是父親的提線木偶，看著非常親近自己的“茸茸”，“驚宸”的被需要感得到滿足，在自我質疑中愈發破碎的人格也得到了適度的修補。
儘管“驚宸”還未發覺，但他確實已經對“茸茸”產生了些許微妙的感情。
喜歡？愛？都難說。唯一能確認的是，她是他難得的心安。
然而，承接這部分劇情的廖京臣在摘下遊戲眼鏡後依舊苦大仇深，劇本裡也沒有任何關於他心境變化的描述，秦絕通篇看完，感想是仿佛劇本裡沒寫網遊這一art，廖京臣的世界也就真的不存在網遊裡發生的那些事一樣，割裂得難以言喻。
秦絕從劇本裡抬起頭，不說話，目光深邃地盯著羅淩的臉。
“……？”羅淩被她看得後背發毛。
半晌，秦絕歎了口氣。
她剛才在認真考慮有沒有可能“遠程操控”羅淩去插手劇情的更改，然後放棄了。
畢竟這事說好聽點叫幕後推動，說難聽點叫利用，甭管結果如何，這個假他人之手達成目的的行為都有點缺德。
“謝謝，給。”
秦絕把劇本回遞給羅淩，“台詞量大，背著累不累？”
“哎？還好。”羅淩笑了笑。
“廖鴻靖在書房裡對廖京臣說‘你可以參演戲劇社的年度舞台劇’之後，廖京臣的第一句台詞是什麼？”秦絕問。
“……”羅淩的笑容僵在臉上。
他躲開與秦絕對視的眼神，視線移到她的眉梢，又移到牆上的裝飾畫，飄忽幾次後才道
“第一句台詞是……‘真的嗎？’”
秦絕沒有吊他胃口，微一頷首“對。”
“呼。”羅淩緊繃的肩膀慢慢地鬆懈下來。
秦老師的考驗真是防不勝防，好恐怖。
……但仔細一想還有點小刺激。
羅淩心虛地埋頭喝水果茶。怎麼回事，我明明不是抖。他不由自主地想到。
“我們之前談論過的你的那個表情。”秦絕居然在這時候callback，“用在這句‘真的嗎？’後麵就很合適。”
“什麼？”羅淩一愣。
一小塊檸檬殘片貼在他嘴唇上，他發現後尷尬而迅速地舔進嘴裡，臉頰有些發燙。
“第四集裡廖京臣得知自己將不會在京樾大學繼續讀大四，而是離開這裡出國留學。”秦絕沒去理會，嫻熟地講起前情提要，“換而言之，大三這一年的舞台劇，是廖京臣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實現他表演夢的機會。”
羅淩點頭。不知是哪個關鍵詞觸到了他的心事，他眼裡某些複雜的情緒一閃而過。
秦絕裝作沒有發覺，無視這一細節繼續道“因此，廖京臣不想再拖下去，終於鼓起勇氣，試圖說服家裡，特彆是說服他的父親廖鴻靖，讓他允許自己參演。”
非常清晰客觀的概括。羅淩再次點頭。
“廖京臣變著花樣努力了很久，廖鴻靖總算鬆口，他再怎麼說也隻是個二十歲的年輕人——我是說在劇版《心影鏈接》裡——所以第一反應是驚喜和興奮，一句‘真的嗎？’脫口而出。”
羅淩若有所思地點頭。
“但廖鴻靖是什麼樣的人呢，他又對廖京臣做過些什麼呢？”秦絕的語氣逐漸變得諄諄教導。
羅淩起初還在擰眉思索，過了一會兒麵露恍然，連帶著顯露出一種解對數學大題的亢奮
“廖鴻靖善於操控廖京臣，他有‘前科’，所以廖京臣在驚訝開心過後應該警惕！警惕這是不是他父親的試探，裡麵是不是有什麼陰謀，並且……並且他還要擔心自己剛才不小心說出的真心話是不是說錯了，如果真的說錯了要怎麼補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