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剛剛才半歲而已。”
石羽看著被他夫人抱在懷中正呼呼大睡的嬰兒，目光之中流露出了一絲溫柔。
“感謝李大人的救命之人，昨晚要不是李大人出手相助，隻怕我們一家三口就要黃泉相見了。”
秦夫人看著李思行，抱著孩子真誠地道謝了一聲。
顯然，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石羽都已經跟她講過了。
“沒什麼，舉手之勞而已。”
李思行笑著點了點頭，隨後看向了石羽，石羽特意找他來，肯定不隻是為了一句感謝。
石羽確實也不隻是為了讓妻子說一句感謝，隻是他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轉頭看了一眼妻子，見妻子溫柔且含鼓勵的目光，石羽苦笑了一聲道“可否借一步說話？”
“當然。”
李思行對著希雅和溫小米點了點頭，隨後跟著石羽走向了隊伍前方，獨留三女在原地，互相聊著一些廢土上的事情。
“李先生，你們是遊人？”
說了一些有關於荒原狼群的事情，石羽突然話音一轉，將話題引到了李思行的身份上。
李思行心中明白石羽話裡的試探之意，淡然道“對，我們也想去月泉營地，恰巧路上碰到了你們聚居營地的遷徙，見你們沒有驅逐其他遊人，便加入了遷徙隊伍。”
他這話九成真，隻是在遊人的身份上撒了謊，另外恰巧回避了一些問題。
李思行大概知道石羽想問什麼，像他這樣c級的強者，在小石聚居地原先所處的廢城區域，哪怕僅是遊人拾荒者，也不可能一點名聲都沒有。
想到這裡，李思行反問了一個他自己很感興趣的問題“能跟我說說你為什麼不驅逐遊人嗎？”
“為什麼要驅逐遊人？”
石羽的這個反問或者說回答，反倒聽得李思行一愣。
沉吟了片刻，李思行疑惑道“據我所知，在廢土，大多數聚居營地都不會隨意接納遊人拾荒者，尤其是在聚居營地遷徙這種相當關鍵的時候。”
“這倒是事實，說出去也不怕李思行譏諷，除非萬不得已，否則我不會刻意驅逐遊人。”
石羽左右看了一眼背著大小行囊，麵露苦色艱苦趕路的居民，低聲道“或許在大多數聚居營地看來，遊人拾荒者是累贅，是不穩定因素，但在這樣一個末世，人類生存本就不易……我作為人類的一員，不該互幫互助嗎？我作為強者，不該庇護幼小嗎？”
李思行聽完直接陷入了沉默。
該說是振聾發聵嗎？
大道理誰都懂也誰都會講，但卻不是誰都會做。
反正他是不會做，否則的話，“理想城”早就可以打開大門大肆招攬遊人，為遊人們庇護之所了。
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
有的時候，麵對現實，道理再大也必須退避！
而偉人之所以是偉人，就是因為偉人可以硬頂著現實，不管不顧地踐行道理與真理，不管結果悲喜與否。
眼見李思行沉默，石羽自嘲一笑繼續道“製約我小石聚居地發展的，隻是水石而已，我們聚居地的水石最多也就隻能維持三百多人的用水，否則沒準我會接納更多的人。”
“就三百人的用水，那你還……”
李思行欲言又止，其實一開始他就在奇怪。
小石聚居地按理來說隻有三百人左右的人口，哪怕算上遷徙途中加入進來的遊人拾荒者，最多也不過三百五十人。
可是昨天他看到小石聚居地的時候，小石聚居地的人口已經接近四百！
除非小石聚居地還有隱藏的水源，否則絕對供養不了這麼多張嘴。
“沒辦法……”
石羽搖了搖頭，開口解釋了起來。
小石聚居地確實有一些隱藏的水石，但那些水石太小，頂多再多供應幾十人。
而小石聚居地之所以會多出這麼些人，是因為其中有一部分是來自山丘營地的難民。
在野狼幫進攻山丘營地的時候，他帶了五十個人去支援了山丘營地。
隻可惜有些杯水車薪、獨木難支，最後不但自家傷亡了一些人，還沒能阻止野狼幫攻陷山丘營地。
眼見事不可為，石羽隻能找機會帶著人撤退。
隻是就在這個時候，有些山丘營地的居民想要跟著他們一起走。
石羽的內心在掙紮過後，還是選擇了儘可能帶著一些山丘營地的難民一起返回小石聚居地。
這其實也是小石聚居地最後選擇遷移的原因之一。
不單是麵臨野狼幫的威脅，小石聚居地的資源也不夠了，尤其是水資源。
李思行聽後一時有點難以評價。
他很難評價石羽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作為一個人來說，石羽無疑是一個有善心的好人，但作為一個勢力的領主來說，石羽並不稱職。
當然了，這也要分人來看。
對於被石羽拯救了的人來說，石羽無疑是個好人。
但對於小石聚居地原本的居民來說，石羽的所作所為，無疑是沒有考慮過他們這些居民的生存情況。
哪怕沒有溫小米的心靈感應能力，李思行都能猜得到，現在的遷徙隊伍中，雖然還有石羽的鐵杆支持者，但肯定也少不了對石羽心懷怨念之人。
畢竟石羽是可以選擇的，他大可以選擇不庇護山丘營地的難民。
這樣一來，哪怕小石聚居地最後還是得選擇遷徙加入月泉營地，但好歹不會麵臨缺水的情況。
最讓人難以接受的是，在遷徙的途中，石羽竟然還接納了遊人拾荒者。
遊人拾荒者也是需要喝水的，而遊人的水，大多來自一些深井，水之石的碎粒，或者是通過在聚居營地做委托，用各種物資來換取。
這些遊人拾荒者跟著小石聚居地的遷徙隊伍一同前往月泉營地，一旦等他們自備的水源用完，那就得靠著小石聚居地來供應了。
一旦到了那個時候，小石聚居地缺水的情況將會更加嚴重，甚至就連小石聚居地原本的居民都會喝不上水。
想到這裡，李思行看著石羽搖頭道“那你昨天晚上還要支援遊人營地……”
現在他是明白了，石羽並沒有把這些遊人拾荒者當做麵臨危險時可以拋棄的誘餌，石羽是真的想要帶著這些人一起前往月泉營地。
“沒辦法，我無法見死不救。”
石羽臉色有些難看，他顯然也很清楚自己的缺點。
“好人”在末日，在廢土，真不見得是一個褒義詞，許多時候不但害人還會害己。
不過，也正因為石羽是這樣一個“好人”，所以小石聚居地的人才會對他死心塌地，哪怕明明不想收留難民，不想救助遊人營地，最後還是毅然決然地選擇了跟隨石羽。
人各有誌，李思行對此也無法說些什麼。
隻是，單就個人而言，他對石羽更加地看好了。
他李思行用人，論才不論德，但如果手底下的人德才兼備，那無疑是更好的。
“我想請李先生幫個忙，如果一路上再遇到什麼危險，我想請李先生幫忙一起抵擋……報仇的話，就異獸晶石怎麼樣？”
聊了半天，石羽最後還是說出了請求，並且生怕李思行不知道，提前還把野狼幫的威脅給一起說明白了。
之所以遲疑這麼久，是因為他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石羽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他明白自己或許樂於助人，但旁人就說不一定了。
尤其是李思行這樣的強者，其實完全可以不跟著他們的遷徙隊伍一起走，完全有能力獨自在荒野穿行。
更主要的是，石羽是個有強者驕傲的人，在此之前，他甚至從來沒有開口求過他人。
“沒問題。”
不提白得的異獸晶石，李思行還有招攬人才之心，自然不會拒絕石羽的請求。
除非遇到什麼他也沒有辦法阻攔的強大異獸，否則肯定能護得住遷徙隊伍，而那樣的異獸，少說也得是b級異獸了，廢土少見。
“大恩不言謝。”
石羽在心中鬆了一口氣。
他是一個驕傲的人，不甘居於人下，但可惜再如何驕傲的人，也有弱點存在。
而石羽的弱點，就是他的妻兒。
其實早在決定遷徙聚居營地的時候，石羽就已經明白了，他不適合當一個領主，否則以他的實力，小石聚居地不會一直發展不起來。
為了小石聚居地一直跟著他的居民，為了保護自己的妻兒，石羽選擇了向現實妥協、低頭，決定遷徙小石聚居地，投靠加入月泉營地。
正所謂有一就有二。
昨晚差點葬身狼腹，事後回想起來，石羽心中有些後怕，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自己死後妻兒無依無靠。
內心一陣糾結。
最後在妻子的勸說下，現如今，石羽終於向李思行開口說出了自己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