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東廠當縫屍人那些年!
鬼門關一閃而過。
陰森昏暗的大殿中,十殿閻羅身如山嶽,麵目猙獰,無比瞪眼瞧著陽九。
“陽九,你可知罪?”有閻羅冷聲喝問。
陽九攥緊拳頭,不知飲雪刀是否能斬殺閻王。
“陽九,你私自縫屍,擾亂地府,可知罪?”閻羅再問。
陽九知道這一切都是幻境,就是無法理解他是如何進入幻境的,莫非是因那隻詭異的巨眼?
“你可知罪?”
“你可知罪?”
……
十殿閻羅紛紛開口,聲如洪鐘,震得陽九的耳朵嗡嗡響。
陽九亮出飲雪刀,哂笑道:“我縫屍,不管縫的是惡人,還是善人,都是功德無量的事,何罪之有?”
唰。
凝聚畢生功力,飲雪刀向前揮出,璀璨的刀芒映亮了整座閻羅殿。
幻境破滅。
陽九雙手握刀,就站在寒玉棺前,劈散的隻是那隻巨眼。
看重瞳巨眼不再出現,陽九便收起刀,繼續縫屍。
……
夜如墨。
山中小雨霏霏。
金碧輝煌的巨大樓閣中,一人麵朝詭異的壁畫而坐,身軀卻是猛地劇烈晃了晃。
“何人竟能破我的幻術?”那人低聲自語,聲音裡儘是驚駭。
就在此刻,有人走進來,恭聲問道:“道尊,出什麼事了?”
此人身穿白色長裙,麵遮白紗,美眸流盼,聲音清澈。
若陽九看到,定能認出,這造型正是風雲道的掌雲使。
麵壁的那人赫然是風雲道的道尊。
道尊沉聲問道:“還差多少?”
“不到三百張。”掌雲使答道。
道尊冷聲道:“再給你們三個月的時間,三月後,必須啟陣。”
“是。”掌雲使還想再問,看到道尊朝後擺手,隻得離去。
道尊緩緩起身,這天底下能破他幻術的人,不超過三個。
究竟是何人所為?
不過目前最關鍵的就是啟陣,儘早成仙,才能無所畏懼。
……
縫完最後一針,看到屍體恢複老實,陽九不由舒了口氣。
誰能想到,隻是縫具屍體,竟還能被扯進幻境裡。
記得三爺以前說過,江湖中有一些擅長幻術的高手,一旦進入他們的幻境,極有可能永遠都走不出來。
如果現實中沒有人傷害身體,哪怕好幾年後終於出了幻境,人也會變成傻子。
倒想看看,這具屍體有著怎樣的經曆,竟還能致幻。
《生死簿》現。
此屍名叫冉金木,自幼是個孤兒,本來還有百家飯吃,可當一場旱災襲來,村民們自己都沒吃的,更不可能將食物給冉金木。
那時候的冉金木,已經年滿八歲,自覺都是個男子漢了,決定走出大山,到外麵的世界闖闖。
他有信心能在外麵出人頭地,等賺了大錢,將來定要回到村子報恩。
並非村民冷漠無情不給他食物,而是天災害人。
走出大山的冉金木,才知道他就是個井底之蛙。
彆說他才八歲,就算是十八歲,很可能也無法混口飯吃。
時間不久,他便變得又臟又臭,看到街頭的乞丐後,索性加入了他們。
因他年齡小,倒是經常能討到飯吃,不至於被餓死。
討飯久了,也能學會不少技巧。
乞討,不是說換身臟衣服,將臉抹臟,往街角一蹲,就能成的。
冉金木剛學會乞討,甚至每天都有肉吃,感覺未來可期,卻是突然被一群神秘人給抓走。
這群神秘人闖入鎮子,抓走了許多孩子。
他們被帶到了深山,洗過澡後,換上乾淨整齊的衣裳。
首先迎接他們的是美酒佳肴。
這輩子他們都沒吃過這麼香的菜,更是從沒喝過酒。
到最後,所有孩子全都醉倒了。
等他們醒來,才發現他們已經被關在了山洞裡。
儘管每天仍有好酒好菜,可是無法再見到陽光,時間一久,就會變得極度煩躁。
冉金木倒是能夠接受。
畢竟在這裡,根本不用為一日三餐而發愁。
就算他現在能討到銀子,也過不上現在所擁有的好日子。
在這山洞裡吃香的喝辣的,慢慢長大,再想辦法逃出去,仍能有一番作為。
凡事都得往好的方向想。
轉瞬十多年過去,冉金木也從黃毛小兒變成了健壯的青年。
這麼多年,冉金木都是住在山洞裡,也不做彆的事,好吃好喝一天天在長大。
想來其餘的孩子也是這樣。
冉金木實在想不通,將他們抓來這裡的人,這麼做到底有什麼目的?
這天像往常一樣,有人將飯菜送來,有酒有肉。
冉金木還是看得很開,畢竟被關了這麼多年,早就習慣了。
但這頓飯吃後,冉金木驚訝地發現,他竟然離開了山洞,來到了繁華的長安城。
關鍵是他居然還腰纏萬貫,衣著華麗。
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走進雲雨樓,尋歡作樂。
雲雨樓裡的姑娘,個個貌美如花。
隻要肯給錢,讓她們做什麼都行。
偏偏冉金木有的是錢。
也不知道在雲雨樓快活了多久,直到膩了後,冉金木才離開,想起當年離開村子時暗暗立下的誓言,當即在長安城進行大采購,然後雇人駕著馬車回村。
村民看到時隔十幾年,冉金木再次回來,竟是變成了闊少,都很驚訝。
再看到冉金木帶給他們的禮物,所有人都是喜笑顏開,家裡有適齡閨女的人家,爭先恐後都想將閨女許配給冉金木,哪怕是做小也行。
所有人都覺得隻要能傍上冉金木,就不用再為未來的日子發愁。
彆看村裡的姑娘穿著土,可經過一番打扮,仍有好些姑娘看起來非常驚豔。
冉金木決定將她們全都娶了,就在村子裡紮根。
大婚當天,看著眾多的新娘,冉金木笑得合不攏嘴。
洞房裡的床非常大,乃是村民合力重新製作的,能讓十幾個新娘並排躺下。
喝得半醉的冉金木搖搖晃晃進入洞房,看著這些黃花閨女,萬分激動,迅疾撲了上去。
砰。
好疼。
冉金木摸著額頭,才發現他人還在山洞裡,剛才那一撲,隻是撞在了石壁上。
怎麼回事?
經曆了那麼多事,結果隻是一場夢?
冉金木頹然坐在地上,無比失落,要是少喝點就好了,至少能跟那十幾個新娘子洞房。
此後隻要吃了飯,冉金木就能進入各種各樣的幻境。
但之後再沒有逛雲雨樓和回村娶親的香豔事,幾乎全都是打打殺殺。
明知道可能是酒菜有問題,可若不吃,肚子實在撐不住。
時間一久,冉金木都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有時候甚至覺得自己被關在山洞裡,才是夢,而在江湖中打打殺殺,快意恩仇,才是現實。
再往後,冉金木徹底麻木,甚至隻要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就會做出各種詭異離奇的舉動。
這一次,冉金木再次回到了村子。
村民們認出他時,都很開心,共同準備了一桌酒席。
這麼多年過去,沒人相信冉金木竟然還活著。
當年很照顧冉金木的那些叔叔阿姨,如今都變成了小老頭小老太太。
冉金木表麵上在笑,可那笑容,著實瘮人。
開席後,冉金木卻是拔出刀,揮刀亂砍。
村民們猝不及防,很快就有好些人被殺。
其餘人都是趕緊逃離,或是回家藏起來,或是找來農具,想要殺了冉金木為死去的親人報仇。
隻是平日隻知道乾農活的他們,哪裡會是冉金木的對手?
冉金木挨家挨戶,將所有人都給殺了,就連老弱婦孺都沒放過。
甚至,就連雞鴨豬狗,都被他斬殺。
到最後,村子裡活著的隻剩下冉金木。
冉金木全身染血,麵帶冷笑。
看著村民的屍體,他心頭沒有絲毫的罪惡感,反正都是夢。
在夢裡,不管犯下多嚴重的罪行,都不用承擔任何後果。
但讓冉金木沒想到的是他剛要離開村子,就碰到了一群官兵。
這群官兵也是偶然從這裡經過,被村子裡濃濃的血腥味吸引,這才過來查看。
看到遍地的屍體,再看看全身染血的冉金木,統將立馬下令,將冉金木抓獲。
冉金木很輕鬆就能屠村,可對上這些訓練有素的精兵,幾乎沒有反抗之力,就被拿下。
那統將將冉金木交給當地的縣衙,不出意外,冉金木很快就被盼了斬立決。
直到登上斷頭台,冉金木都覺得這一切都是夢。
劊子手揮動大刀,乾淨利落地砍掉了冉金木的腦袋。
看完冉金木的生平,陽九久久無法回過神。
將冉金木等孩童抓去喂養的到底是什麼人?
那些人能用十幾年的時間去喂養冉金木,直到這些孩童成年後,才用藥物讓他們進入幻境,弄到最後,所有人都分不清現實和幻境。
對比剛才陽九也進入了幻境,顯然幕後之人的真實目的,就是為了練就幻術。
陽九自己都在一具屍體身上中了招,足見這幻術的強大。
要是碰上幕後之人,很可能會在無意中進入幻境,腦袋被砍掉怕是都無法知曉。
合上棺蓋,陽九先去洗手,再打算利用《生死簿》,看能否將冉金木的靈魂招來,好好問個清楚。
縫屍一百九十具,獎勵宿主如夢幻泡影。
這如夢幻泡影不是可讓人進入幻境,而是能讓身處幻境中的人從幻境中走出來,回歸現實。
有了這玩意兒,將來陽九再中幻術,無法用自身實力破開時,就能用如夢幻泡影脫困。
擦乾手,陽九便在《生死簿》上寫下招魂冉金木。
下一瞬,冉金木的魂,果然出現在他的麵前。
冉金木一臉懵逼,無法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他很快就發現了寒玉棺中自己的屍身。
“你是誰?”冉金木隨後看向陽九。
陽九笑道:“是我將你的屍體縫好的,故而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
“你將我的頭縫好,我就會感激你?”冉金木麵冷如霜。
橫死的戾氣,並不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消散,反而會愈發濃烈。
陽九道:“不用扶著頭的日子,難道不好?”
頭顱重新回到身體上,那種感覺,的確很美妙。
不過冉金木不會因此感激任何人。
他死的時候,還很年輕,本來會有大把時光去享樂,最終會落得被砍頭的下場,心情能好才怪。
“將你關起來的是什麼人?
”陽九不管不顧,直接開問。
冉金木麵露訝異,這家夥如何知道他曾被關了起來?
看到冉金木搖頭,陽九無奈地道:“既如此,那我也沒什麼好問的了,後麵的問題,想來也是一問三不知。”
“閣下能否送我下地獄?”冉金木抱拳問道。
陽九笑道:“讓你魂飛魄散倒是能夠做到,送你下地獄還真不行,隻要你想去,我相信會有人來接你。”
冉金木看了一眼自己的屍體,大步離去。
看來就算以前再縫到有跟冉金木有著相同經曆的屍體,也無法從他們身上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原因很簡單,像冉金木等人,全都活在分辨不清現實和虛幻的詭異世界中。
陽九忘掉縫冉金木屍體的經曆,然後邁步走向下一間房。
外麵韓誌順看到陽九出來,本想迎上來,問是否可去給他老娘燒紙錢,卻看到陽九走到了地字二十號房,隻得繼續站在原地。
寒玉棺中的女屍,瘦的隻剩皮包骨。
最恐怖的是她的身體蜷縮成了一顆球。
背部被割開,臟腑儘被掏空。
將身體弄成一顆球,意味著她全身的骨頭,都已折碎。
如此就足以殺死一人,卻還要割破其後背,挖走臟腑,著實凶殘。
縫屍記錄上有四個縫屍人,死狀都跟這女屍一樣,蜷縮成球,唯一的區彆是他們的後背未被割開。
這種死法,讓後麵的縫屍人聽了都會膽寒,不敢再嘗試縫屍。
縫屍人會變成一顆球,主要原因肯定是在暗中有一股力量,將縫屍人當成是一塊麵團,慢慢揉搓成了球。
這樣的情況,此前陽九也是多次遇到。
正常來說,有鎮屍符和拘鬼符就足以應付。
現在他還有殺鬼符,更當無懼。
陽九先不急著點香,而是打開棺蓋,想要先將屍體弄直。
按照縫屍的規則,骨折不需要管,等將屍體弄直後,隻需要紮個臟腑,再將後背縫上即可,用時不會太長。
真正動手的時候,陽九才知道想將這顆球掰開,真的很不容易。
比如胳膊,稍微一用力,就會發出咯吱咯吱的斷裂聲。
哪怕這是一具死屍,陽九都覺得非常殘忍。
不過他這麼做,也是為了這女屍好,隻能讓自己委屈點,儘全力將女屍的身體弄直。
待到女屍的身軀平躺在棺材裡,陽九竟是累得滿頭大汗,這比縫屍要辛苦得多。
紮好臟腑後,陽九直接塞進去,然後便去燃香,準備縫屍。
剛才不管怎樣折磨女屍,都沒發生任何怪事。
誰知道縫天針剛刺進女屍的肌膚,就有一股詭異的神秘力量,從四麵八方用來,直接作用到陽九的全身。
看那力量的走勢,顯然是想將陽九揉成一顆球。
陽九功力深厚,即便不用任何符咒,也能抵禦,而且還不影響縫屍。
然而繼續縫屍,那股力量隻會越來越強,嚴重影響縫屍的速度。
嘩。
下一瞬,陽九雙手張開,十幾張拘鬼符同時射向四麵八方。
“啊……”
頭頂傳來女鬼瘮人的慘嚎。
一張拘鬼符飄落,上麵出現的畫像,正是這棺中的女屍。
神秘力量消失,陽九很快就將女屍背部的口子縫上。
《生死簿》隨即出現,開始記錄這女屍的生平。
這女屍名為範三紅,本來跟爹娘和兩個弟弟幸福的生活在一座小鎮上。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鎮上突然鬨起了瘟疫。
就連小鎮上唯一的大夫,也是染病身亡。
鎮上的百姓開始逃亡。
範三紅家也不例外。
剛離開鎮子沒多久,爹娘就先後染病。
他們叮囑範三紅帶著兩個弟弟繼續走。
範三紅也不過八九歲,但跟弟弟相比,她現在就是大人,知道爹娘是擔心會將病傳染給他們三個,便咬牙帶著弟弟離開。
染病的人,要不了幾天,就會死掉。
範三紅知道他們跟爹娘再無相遇的可能,隻是她做夢都沒想到,兩個弟弟竟也先後染病。
隻是弟弟那麼小,她不忍心拋下。
又過一天,就連她自己,也是出現了症狀,劇咳不止。
兩個弟弟先後死在了她的懷裡,好在她心裡清楚,過不了幾天,她也會死掉,到時候他們一家五口,就能團聚了。
範三紅暈過去時,本以為她能再看到爹娘,再看看弟弟們,可當她醒來,卻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吊床上。
死後的世界是這樣的?
很快她就發現她沒死,是有人救了她。
救她的人是個中年婦人,長得很美,總是穿著素衣,平日裡不苟言笑。
範三紅想儘辦法,也沒能逗笑那婦人。
反倒是那婦人,在範三紅恢複健康後,便督促範三紅練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