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她曾經想過,要讓當年殺死霍飛林的那些人都付出代價。
可過去那麼多年,當年參與圍殺霍飛林的江湖中人,絕大多數都死在霍飛林手中,活下來的人也都快死光了。
想到曾經她做過許多非常腦殘的事,她就想笑。
但那正是年輕的樂趣所在。
如今她的全部心思都在陽九和肚子裡的寶寶身上。
吃過午飯後,陽九離開皇宮,打算去財神鏢局逛逛,看看這幾天過去,花寶月有沒有招到人。
財神鏢局的名聲太臭,招人不易啊。
剛出宮門,一眼便看到了絕情。
陽九走過去,笑問道:“又有案子?”
“死了好幾人了……”絕情說起最近發生在長安城中的紙火殺人案。
紙火本是活人燒給死人的東西,為的是讓逝者在另一個世界能夠過得好點。
無論是車馬牛羊,還是房屋金銀,乃至男仆女婢,全都可燒。
死人的錢最是好賺。
長安城中的紙火鋪和棺材鋪,生意向來都很好,老板們的日子也是過得有滋有味。
隻是要靠死人吃飯,還是得做好有可能會撞鬼的可能。
有些東西真的邪門得很,不得不防。
剛開始的時候,六扇門並不知道是紙火在殺人,直到接二連三的證人出現,由不得他們不信。
“所以死者都是在那些臟亂小巷方便的時候被紙火殺死的?”陽九聽後總結道。
絕情點頭:“正是如此。”
“昨晚你就該送屍體過來。”陽九笑道。
絕情倒是也想,隻是想到李星江剛戰死,武三月更需要人安慰,才沒有來打擾陽九。
但就在昨晚,一夜間,又有七個受害者。
紙火殺人案已經轟動全長安,讓所有百姓心惶惶。
儘管人們都說,隻要不去那些小巷方便,就不會有事。
但人有三急,急起來很是要命。
許多內急的人,還是抱著災厄不會降臨在自己身上的念頭,直接跑進小巷方便,等紙火出現時,一切為時已晚。
“各種各樣的紙火都有,紙人,紙房子,紙馬紙驢,紙樹紙雞……”絕情眉頭輕皺。
這些都是目擊者說的,真實性有待考證。
可以肯定的是死者遇難時,身邊都會有紙火出現。
陽九道:“既然有那麼多目擊者,說明凶手是故意讓人看到的。”
“所以真凶還是……人?”絕情眼前一亮。
陽九笑道:“在我們的世界,所有的凶案都是人犯下的,但在你們的世界,我敢肯定,十之八九的凶案也是由人犯下的。”
我們的世界?
你們的世界?
什麼亂七八糟的?
說著話,二人已是來到了六扇門衙門。
被害者的屍體,目前全都躺在六扇門。
這些屍體都是窒息而亡,身上沒有傷口,故而不需要縫。
為了儘早破案,才沒有讓家屬領走屍體。
停屍房內,全是紙火殺人案的被害者。
陽九將所有屍體都看過,哂笑道:“紙火操控核桃,將核桃打入人的嘴巴裡,然後讓人窒息而亡……”
正因此案如此離奇,才會讓百姓們頗為驚慌。
“絕情,你不能一有案子,就去找九爺吧?”冷血突然出現在停屍房的門口。
絕情道:“我也是想要早點將案子破了,以免會死更多的人。”
“唉,自從九爺出現,我覺得咱四大名捕,已經變成了四大名傻。”冷血自嘲地笑笑。
絕情鄙夷地道:“隻你傻罷了。”
陽九從懷裡摸出一張圖紙,笑道:“冷血,要是你實在沒事做,就去將這東西做出來。”
“這是……諸葛連弩?”冷血看過圖紙,呼吸變得急促。
陽九道:“姑且這麼稱呼吧。”
“九爺,你這就不厚道了,你應該早點拿出來。”冷血拿著圖紙匆匆離去。
金國再度入侵,若我軍有這連弩,定能叫敵軍好看。
陽九卻覺得現在也不晚,金軍這次肯定攻不破野狼關。
這是薛血的判斷,陽九相信薛血是對的。
此前陽九就想拿圖紙給冷血,隻是忙起來後,就將這事給忘了。
比起機關鳥,這諸葛連弩無疑更為重要。
“冷血就不適合當捕頭,他應該去兵部。”絕情吐槽。
陽九笑道:“真讓他去兵部,可能堅持不了多久,就得打退堂鼓。”
這話倒是不假。
這些死者的身份,也已經調查清楚,來自各行各業,甚至還有乞丐。
從他們的身份和職業中,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關聯。
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他們都在臟亂小巷裡方便過。
“長安百姓一直都是這麼生活的,現在突然冒出了一堆紙火,看不慣人做出那等汙穢之事,就開始殺人,這……”絕情說著搖搖頭,總感覺這凶手殺人的理由,真是太奇葩了。
陽九道:“可能在凶手身上發生過什麼,隻是我們不知道罷了。”
凶手的出發點,肯定沒那麼高尚。
如果隨地大小便都要付出生命
,那也太可怕了。
但如果朝廷頒布法紀的話,相信在大街上內急的人,肯定都會直接在褲襠裡解決。
陽九隨便選了具屍體,一揮手,便在其喉頭弄出一道傷口,笑道:“就他了。”
“我以為你會選一具女屍。”絕情道。
陽九哈哈笑道:“絕情,看來咱倆的關係,已經更進一步了,不然你是不會開這種玩笑的。”
絕情臉一紅。
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在陽九麵前,她的確越來越放肆了。
如果陽九真能在縫屍的時候看到些什麼,選一具女屍,就能欣賞到女屍生前……
絕情想著使勁搖搖頭,他娘的真是越來越不正經了。
離開六扇門後,陽九直奔財神鏢局。
想不到財神鏢局的大門,居然緊關著。
一打聽才知道,就在今晨,總鏢頭花寶月帶著一群人走鏢去了。
這麼快就招到人,而且還有生意上門,這進度著實驚人。
鏢行天下的威力的確不凡。
看來財神鏢局這個爛攤子,有救。
入夜後,陽九就在九號縫屍鋪門口等候。
這兩天的屍體有點多,天剛黑,縫屍街就熱鬨了起來。
魏忠賢最近宣布了一個決定,那就是縫屍人輪休製。
今晚縫過屍體的縫屍人,不管是縫了一具,還是縫了好幾具,明晚都是強製性輪休。
魏忠賢這麼做,也是為了保護好縫屍人。
比起不斷招收新的縫屍人,還是保護好現有的縫屍人比較重要。
縫的屍體越多,縫屍人的技藝肯定會得到提高。
沒多久,絕情就帶著那被害者的屍體來到了縫屍鋪前。
六扇門的捕快將屍體抬到縫屍桌上。
陽九朝絕情微微一笑,關上門,焚香縫屍。
屍體的嘴巴裡,仍然含著那顆核桃。
陽九將核桃掏出來,快速將喉頭的傷口縫好。
《生死簿》現。
這屍體名叫魏寶兒,從小就有點娘。
他也愛跟同齡的小姑娘玩,玩的是洗衣服,做飯。
周圍的男娃娃肯定會竭力嘲笑他。
魏寶兒覺得無所謂,反正他玩得很開心。
再長大點,魏寶兒還真的迷上了做飯。
而且在做飯上,他真的很有天賦,隨便炒出來的菜,都很美味。
男人不入廚房,這說的還是有錢人家的男人。
對窮苦人來說,若能有一技傍身,可混口飯吃,彆說做飯,就算去給有錢人家的夫人小姐倒夜香,也會有一大群人搶著去做。
這世上最可怕的永遠都是貧窮。
若連窮都不怕了,那還有什麼好怕的?
魏寶兒長大後,在一家酒樓當大廚,收入不菲。
小時候的女玩伴,有好幾個都嫁給了他,惹得那些曾嘲笑他的男娃娃很是羨慕。
這世上多得是由妒生恨的故事。
魏寶兒也不例外。
白天魏寶兒在酒樓做飯,能夠拿到大量銀子。
晚上,有好幾個美人在懷,對月暢飲。
那些曾經嘲笑他的男孩子,長大後都過得不如意,要麼去做苦工,要麼賣身為奴。
偏偏魏寶兒這人,很小氣,很記仇。
隻要讓他逮住機會,就會在那些人麵前狠狠炫耀。
那些人聚在一起,一商議,打算好好教訓一下魏寶兒,並搶走魏寶兒的銀子。
這天魏寶兒離開酒樓時,天已經黑透了。
換班的徒弟因家裡有事,來得晚了些,魏寶兒自然多照顧著點。
酒樓距他家並不遠,可走著走著,他突然覺得肚子疼。
本想回家再解決,可肚子實在疼得厲害,再走會兒,肯定會拉在褲子裡。
正好前麵的小巷裡,就是人們經常方便的地方。
魏寶兒迅疾衝了進去,也不深入小巷,找地方一蹲,隨著一聲巨響,這糟糕的世界頓時變得無比美好。
解決完,魏寶兒卻發現身邊根本沒有能擦屁股的東西,連塊碎磚頭都沒有。
“我這裡有紙。”一個嬌嫩的女聲突然在耳邊響起。
魏寶兒沒反應過來,扭頭一看,果然看到了黃紙。
他接過邊擦邊道謝,猛地覺得不對。
剛才進入小巷時,小巷裡根本沒人。
要是有人,就他剛才的那聲巨響,蹲在黑暗裡的人多多少少會有點動靜。
魏寶兒越想越怕,再次扭頭,赫然看到了一個紙人。
這紙人是個姑娘,綠衣服配著紅裙子,臉上帶著笑意。
巷子裡明明很黑,可魏寶兒就是看得很清楚。
“鬼呀……”魏寶兒大喊一聲,起身就跑。
但那紙姑娘已是出現在小巷口。
魏寶兒不敢衝過去,慢慢向後退去。
沒退幾步,就看到那紙姑娘高高躍起,手臂一甩,一顆核桃直直打進了魏寶兒的嘴巴。
魏寶兒頓時無法呼吸,雙手塞進嘴巴裡,拚命摳挖,想要將核桃挖出來。
沒堅持多久,他便倒在地上,沒了呼吸。
“又一個。”
小巷一側的屋頂上,有女人幽幽說道。
但那女人的身影,並沒有出現。
魏寶兒的屍體,直到次日清晨,有人來小巷方便,才被發現。
拉動鐵環,打開門,六扇門的捕快進來抬走屍體。
縫屍二百三十一具,獎勵宿主神級廚藝。
魏寶兒天生就是個廚師。
此前得到的神級廚藝,陽九用在了甘思思的身上,讓隻會做肉包子的甘思思,做什麼飯菜都很美味。
這次又得到這樣的獎勵,陽九打算用到自己身上。
無論男女,都得會做飯才行啊。
“有什麼發現?”絕情滿臉期待。
陽九道:“凶手是個女人,年齡應該不大,她能操控紙火,多半練的是傀儡術。”
“傀儡術?”絕情皺眉。
傀儡術並非一派之秘,江湖中習練的人非常多,無從查起。
從魏寶兒的身上,陽九隻發現了這兩點線索。
“幸好我早有準備。”絕情露出一臉的壞笑。
拍拍手,又有兩個捕快抬著一具屍體過來,徑直走進了縫屍鋪。
這是一具女屍,長得還很好看。
“九哥,好好享受。”絕情眨眨眼。
陽九無奈,砰一聲將門關上。
操控紙火的女人非常小心,但她絕對想不到,有人能通過縫屍可看到屍體的生平,尤其是屍體死亡的詳情。
故而那女人再狡猾,總有露出狐狸尾巴的時候。
這女人的喉頭,也被割了一刀,傷口並不長。
點上香,陽九很快就將屍體縫好。
《生死簿》隨即出現,開始記錄這女屍的生平。
這女屍名叫林芳芳,從小家裡就很窮,長大後,也沒有任何改觀。
親爹早早病逝,隻剩下她跟娘親相依為命。
娘倆一起努力,就是為了讓日子過得好點,順便給林芳芳攢點嫁妝。
天有不測風雲,就在林芳芳快成年時,娘親也病倒了。
這一病,多年積攢下來的銀子,全都用來看病買藥了。
銀子花光了,娘親的病也沒有好轉。
每天看到娘親痛苦的呻吟,林芳芳心如刀絞,選擇在許多人家做短工,就是想要賺到更多的錢,好早點將娘親的病治好。
這天底下當父母的,最害怕的就是當自己老了,非但幫不上子女的忙,還得拖累子女。
一天林芳芳回家時,看到娘親自縊在院子裡的杏樹上。
林芳芳哭得很傷心,卻是喚不醒娘親。
料理完娘親的後事後,經過很長的一段日子,她才重新振作起來。
日子還得繼續。
她拚命做活,開始重新給自己攢嫁妝。
林芳芳生性非常要強,不希望將來會被婆家看扁。
這天正午,她去一戶人家去女紅活。
途中突感內急,肯定是出門前喝太多水了。
這次要繡的東西很複雜,必須緊趕著,才能在半天的時間裡繡好。
做活的時候,肯定不能喝水,更不能去茅房解手。
正好經過一條臭烘烘的巷子,因是大白天,她也不能進入巷子就方便,便翻過高高的垃圾堆,在後麵有一點空閒,穢亂不堪。
“你是狗嗎?”
突然聽到有人在說話,林芳芳被嚇得不輕。
“誰?”林芳芳緊張地問道。
若非說話的是女人,她早就逃走了。
“這裡是撒尿的地方嗎?”那女聲再次傳來。
林芳芳實在很急,隻覺是有人在惡作劇,這裡不是撒尿的地方,哪兒才是?
剛方便完,她一抬頭,就看到在牆頭站著一匹白色的紙馬。
紙馬高昂著頭,眼珠子骨碌碌轉著,麵目猙獰。
林芳芳很是害怕,係好帶子,趕緊離開。
剛爬到垃圾堆上,那紙馬就從身後奔過來,直接將她踏翻。
林芳芳從垃圾堆上滾了下來,弄得全身臟兮兮的。
這副模樣,肯定無法再去雇主家裡乾活。
這時候其實不應該想這些,而是得趕緊逃命。
但那紙馬並沒有給她任何機會。
她還沒從地上爬起來,紙馬嘴巴一張,就有一顆核桃射出,正中她的嘴巴。
哪怕她的嘴巴緊閉著,核桃也是打碎她的牙齒,直直堵住了她的喉嚨。
林芳芳捂著嘴巴趴在地上,身軀抽搐幾下,就不動了。
因是大白天,有一些剛好從巷口經過的人,全都看到了紙馬殺人。
紙馬會殺人,這事很稀奇。
更多的人聚過來,目送紙馬衝上垃圾堆,迅疾跑得沒影。
有人趕緊跑去報官,但更多的人則在看熱鬨。
官差趕過來時,看到林芳芳死得淒慘,都很惋惜。
如此漂亮的小娘子,就這麼被人殺了,真是太可惜了。
一側的屋頂上,坐著一個白衣女子,白紗遮麵,默默注視著小巷裡發生的一切。
直到林芳芳的屍體被抬出小巷,她才站起身,打算離開。
有風吹來。
風吹起她的麵紗,露出的是一張坑坑窪窪無比惡心的臉。
看身形,誰都會覺得這姑娘肯定是個美人。
可那張臉,大白天都能將人給嚇個半死。
林芳芳的屍體被送到了六扇門,然後又被絕情割了一刀後送到了這裡。
一拉鐵環,陽九目送林芳芳的屍體被抬走。
縫屍二百三十二具,獎勵宿主久病床前有孝子。
林芳芳的確是個孝子。
可惜的是好人卻沒好報。
那巷子那麼臟亂,許多人都來那裡方便,就因在那垃圾裡撒個尿,便要丟了性命,太過不該。
“如何?”絕情很平靜,似乎已經不抱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