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懷胎,一朝分娩。黃芩突然肚子疼,黃巧雲趕緊讓人把嘉恒叫回家。翟柏濤看見嘉恒手忙腳亂的樣問他,“嘉恒,你慌的啥?”
“俺娘說黃芩要生了。我得回家。”
“你回家有用麼?忙不到個正地方去。你等一下我給你叫個婦產專家。”
農場也很關心職工,讓司機開著嶄新的212吉普帶著嘉恒和林苗苗往泇水村狂奔。林苗苗是個經驗豐富的婦產專家,畢業於協和醫科大學獲得醫學博士,並長期在北京婦產醫院一線工作,因淮海大學複建,又把她請回老家成立了淮海大學婦產學係,擔任係主任。這次她也被掃到了呦鹿山農場。
嘉恒急慌忙忙的跑到家,黃芩已經開始陣痛了。婆婆黃巧雲急的團團轉。林苗苗淨了手,帶上無菌手套開始檢查黃芩情況。
“情況很好,產位很正。開了四指了。”
宗震嶽坐在屋外麵說那還得再等兩三個鐘頭唻。林苗苗很吃驚,在這荒郊野村居然還有如此精通婦產醫學的老者。
“您是黃芩的公公?您的醫學造詣很厲害啊。”
“我年輕的時候在窯灣跟著我嶽父學中醫,跟鎮上教會醫院的德國醫生學西醫。我這輩子就靠給人看病養家糊口。”
“您是中西醫結合啊!利害利害,以後有時間還得跟您多討教。”
有了林教授接產,大家都覺得踏實,黃芩也沒那麼緊張了,很快就順利產下了一名男嬰。但是這個男嬰卻倔強的很,即使摳他嘴裡的羊水他也不吭聲。林苗苗對著小屁股用力拍了一下,“你這個小寶寶,彆人都哭你怎麼不哭啊?”
“哇,……”
第一聲啼哭意味著嬰兒的肺部開始自主呼吸,這是婦產科醫生最喜歡聽到的聲音。仔細把孩子體查了一遍,宣布這是一個健康的小男孩。一家人都很高興,黃芩讓爺爺給孩子起個名字,宗震嶽尋思了半天說叫興邦吧。
林苗苗寫下了泇水第一份出生證:新生兒姓名興邦,性彆男,淨重32kg。出生時間1968年12月08日。父親宗嘉恒,母親黃芩。
把孩子輕輕的塞到黃芩懷裡,交代讓小寶寶哭一會再給他喂奶。“這樣有利於徹底排出他肺部的羊水。”
黃巧雲把早就熬好的薑紅糖水遞給黃芩,“趕緊喝了它,回頭老母雞就燉好了,吃好喝好有奶水。”
為了招待林教授,嘉恒做了一大桌子菜。“林姐彆見外,沒有好菜,吃個暖暖和和的吧。”招呼大家夥圍在一起吃。林苗苗彆的不愛,唯獨對辣醉沙蟹最上癮。她從來沒吃過這種菜。
“嘉恒啊,這個蟹是什麼蟹這麼好吃?”
“泇水獨一份,你在彆的地方確實吃不到。隻生長在村南淹子海邊那片沙灘上的小白蟹。隻能長到紐扣大,渾身透明。十月初肚子裡長出蟹黃抓過來,洗乾淨,用白醋、辣酒、鹹菜老湯汁浸泡、上麵堆上蒜瓣、尖辣椒、芫荽。兩個月就能吃了。”
辣醉蟹很小,一口一個,咬起來滿口爆汁,又辣又鹹又鮮香,絕對解饞。不過這玩意不能多吃,吃多了容易瀉火。
“林姐喜歡吃,回頭給你帶一罐子。家裡淹了好多罐頭瓶子呐。”
黃芩的飯是單做的,產婦飲食有講究。一人生孩子,全家忙活轉。嘉恒就是做暖通的,取暖不是問題,在東屋外搭個小棚,自己做了個簡易小鍋爐,屋裡通上一個暖氣片,暖暖和和的,曬尿布也很方便,直接搭在上麵就能乾。
就是這個小爐子搭進了嘉恒在農場掙的幾個月的工資。黃芩還有些心疼。
“你疼啥來?有了這個爐子咱安全又衛生,還省了不少事,關鍵你和孩子不受罪!我在外麵也能安心乾,掙錢用來乾啥的,就是給你們花的。”
“聽說農場關的都是大人物?哪個官最大?咱姐夫?”
“反正都是有能耐的主,姐夫可能還不算最大的,還有一個說是從上麵給掃下來的,不大能見到,除了出工,天天擱小樓裡研究馬克思政治經濟學呐。柏濤哥經常找他請教唻。”
“你說為啥要把這些人捋下來呢?”
“那咱不知道。反正現在形勢不對。”
“不管怎麼搞,可彆再鬨糧荒了,我是餓怕了。”
“看你怕的,糧荒曆史上才出過幾回?隻要不是天災人禍攤一塊,你就餓不著。”
黃芩奶水多,跟泉水樣,興邦根本吃不完,“彆浪費了,不行你去拿個碗接了”
嘉恒禁不住勸,跑去拿碗接了。
“呸呸呸,你個龜孫還跟恁兒掙奶吃嗎?”巧雲用毛巾把嘉恒抽出門。
“你趕緊給我滾。農場裡沒活了麼,淨擱這搗亂。”
巧雲端了盆水給黃芩洗奶。
“這就沉不住氣了,還得忍100天唻。”
黃芩被婆婆說得滿臉通紅,不言不語。
“孩子嬌貴,不能和大人用一個東西。”
黃巧雲抱著孩子洗個不夠。
“過了百天,我讓恁這對冤家嘻個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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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是看奶水多,才讓嘉恒接的。”
婆婆沒搭茬,換了一個話題,“芩呐,中午想吃啥?娘給你做。”
“我不想喝母雞湯了,想吃魚。”
“那不巧了嘛!恁爹剛撈的鯽魚,巴掌跟興邦的巴掌大,熬湯正合適來。”
嘉恒被娘攆出堂屋門,他進了小廚屋拿了兩罐頭瓶辣醉沙蟹放在背包裡,準備去農場給林苗苗和姐姐一人一份。他早上還聽月琴給他叨嘮飯菜味有些淡。
背上背包,走在土道上他渾身是勁,腳底下跟裝了彈簧一樣。當了爹就有了掙錢的動力,那肉嘟嘟的沉甸甸的抱在懷裡真帶勁。咱也當了爹唻嗨。
心情好,看啥都美好。就連光禿禿的大楊樹看著也美。嘴裡哼著小曲,那叫一個美。
泇水河都被冰住了。嘉恒連橋也不走了,直接一個助跑,劃著冰就溜過了河。走在路上,左扭右扭,沒點老實氣。不靠風,全靠浪吹。
到了農場,月琴吃了幾口沙蟹過了幾口癮又喊太閒了。男人聽了嘿嘿笑,“你這叫喜新厭舊。不吃給我,我找趙老喝酒去,多好的下酒菜。”
最近上麵好像又有新動向,開始給農場勞改的廳局級乾部送文件看。翟柏濤有些摸不清局麵,去找趙老探討探討。
趙老趙安被掃地前是江南省副書記。搞了一輩子經濟革命,在經濟領域很有威望,是學者型官員。早前在部裡參與過三個國家五年計劃,接觸過政治核心。他對形勢有著一番客觀而實際的判斷。
趙安原本被安排到興化農場“蹲點”,但不知道為什麼被拉到了呦鹿山農場來。應該說興化的條件要比這裡好不少,至少氣候要好一點。但趙安不是談條件的人,組織安排上哪裡,他就去哪裡。偏有偏的好處,這裡十分安靜,很適合他考慮一些重大問題。
翟柏濤拎著酒瓜乾和辣醉沙蟹來找他喝酒,他正想小酌一杯呢,真是瞌睡送枕頭。這小子彆看年齡小,見識可不少,是把搞經濟的好手,後起之輩,好好培養一下是個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