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江吟!
我看著在儘情宣泄痛苦的裴潛,心裡感慨萬千,也許江原的方式確是最有效的。
這是裴潛的教訓,在他踏上成功的道路之前,現實用最殘酷的一麵告訴他真正的生存之道。
也是我的教訓,它提醒我在這樣的環境裡,真正關愛一個人,並不一定是傾其所有地加以保護,也不一定要使他全身心地信賴。
從寢殿出來,江原牢牢握住我的手,邊走邊道“淩悅,你不要怕裴潛受傷。一個人隻有承受得了深切的痛苦,才能真正強大起來。比起你背負了一個國家的責難,他這點傷痛算得了什麼呢?”
“我?”我淡然一笑,微微抬頭,目光落在蒼穹深處,“他們的責難,我又能聽到多少?說到底,還是受自己良心的譴責罷。這是我自己的選擇,與裴潛遭受的截然不同。我讚成你激起他鬥誌的方式,卻不讚同你的指責,他還是個孩子,自尊驟然遭到重擊,難免承受不了。”
江原笑“真是關心則亂。我十七歲的時候,已經獨立開府封王,你十七歲的時候,已是統率千軍萬馬的將軍。你為什麼不覺得裴潛已經可以為自己做主?”
我一時語塞,他卻微笑著拉我在園中漫步,直至走上一條伸入水中的長廊。
這條水廊橫跨越王府內的一池湖水,直通我日常處理公事的東院,平日無人行走。江原忽然站住“裴潛的事還是先放一放,等他自己告訴你罷。我現在想聽聽你下一步打算怎麼做?”
我略略思索道“我預備連夜上書,向皇上儘述我在韓王府中遭遇的一切,要求徹查韓王府,交出罪魁。”
江原聽罷慢慢點頭“嗯。”
我繼續道“明日恰逢百官集會的大朝,我要當麵上奏,請皇上重賞伐趙戰役中不遺餘力保證大軍供給的功臣,包括晉王、梁王。”
江原眼睛亮了亮“好。”
我冷聲道“兩日後,我預備上書告發兵部侍郎孫膺私扣兵器甲胄,犯有謀逆之罪!”
江原嘴角一彎,眯著眼睛看我“淩悅,如果你總是這麼勤於籌謀,事情就好辦得多。”
我挑眼回看他“禮尚往來麼,誰對我耍心眼,我隻有給他回報。”
江原及時把視線轉到一邊,拍掌笑道“這幾道上書各不相乾,打擊的卻都是同一目標,很好。對孫膺不提私怨,避輕就重,也十分狠辣乾脆。不過後一狀是誣告,你預備怎麼達成?”
我反問“誰說是誣告?早聽說不久前晉王府剛從兵部調出一批兵甲運往太原,既然孫膺身為兵部郎中,這件事自然由他經手。”
江原狡黠地一笑“不過晉王事先已經取得了朝廷的調令,他要增強北疆防禦,合理合法。”
我冷哼“假若他借此名義,私藏了一部分呢?”
江原再認真想了想“謀逆是大罪,如果深究起來,必然會牽扯到晉王。我看孫膺的事你不要親自來辦,免得被晉王反擊,抖出裴潛的事,令你動機受疑。我另安排一名禦史台官員上書彈劾,再快一些,就在明日下朝之後罷。”
我沉思道“這樣更好,隻是兵器的事恐怕來不及……”
江原沉沉道“先揭發,再準備!”
我一凜“好!我先寫奏章。”
不知何時,已走到了水廊儘頭,江原轉身笑道“淩悅,這件事不必大也不必小,讓晉王再無立場保住孫膺就夠了。你去安排你的事,我也該去嶽父大人那裡走一趟了。”
我會意,正預備送他出門,卻見他挪動腳步,繼續向東院走,不由生疑“你還有事?”
江原略顯詫異“沒有了,你還有什麼需要我做麼?”視線卻暗示明顯地向我身下掃了掃,頗有幾分挑弄的意味。
我知道他是故意,頓時沉下臉,壓住聲音道“府門在南,你卻向東。燕王殿下真的是要回府?”
江原笑道“我知道,自然要回府的。”
“知道最好。”我伸手向南一擺,咬著字道,“燕王殿下,恕不遠送。”
江原笑得比方才曖昧“果真不遠,越王殿下可以送送我。”他俯身貼近我,低聲道,“我真的要回府,你在想什麼?”
“與你無關。”話音剛落,我隻覺身體一顫,耳梢像被什麼燙了一下。
江原將一個滾燙的吻印在我的耳後,輕聲道“算了,今日不合時宜,改日罷。”
我明白過來,脫口道“誰跟你改日!”
江原一笑“等不及?今日確實……”
我正為情急口誤而懊惱,聽到他的話幾乎跳起來“閉嘴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