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異本以為鄭言今天會很落寞,躲在哪裡舔舐傷口,所以才會過來陪他。
哪成想這小子叫了這麼多五顏六色的朋友來開趴。
他突然有點後悔過來了。
為了把酒臨風,他們吃席地點沒有放到船艙裡,而是在甲板上。
仆從在船頭甲板擺了十幾張桌子,上流社會習慣分席而坐,每人一桌。
劉異在最後排選了個不惹眼的位置。
他小聲嘟囔“這麼多人,還叫我來乾屁呀?”
除了鄭言,他與其他人都不熟,難免有些無聊。
劉異不是社恐,隻是單純地對這些人不太感興趣。
不管其他人在聊什麼,他沉浸式忙著自己的吃吃喝喝。
船上廚師的手藝很不錯。
新釣上來的活魚即刻切成膾,一片一片蘸著薑絲醬油吃,很鮮美。
“不錯不錯,味道好極了。”
還有醉蝦、河蚌,口感好到爆炸。
再配上富平美酒石凍春。
江麵上清風徐來,吹得人神清氣爽。
酒入酣暢,一杯敬過往,一杯敬自由。
劉異喝得不亦樂乎。
喝到中途,他猛然發現學術蝗蟲們已經停止進食了。
彆桌上的酒菜已經換成筆墨紙硯。
當男仆過來撤他的酒菜時,劉異死死護著盤子碗不放。
“我隻喝酒,不參與其他環節。”
仆從無奈,悻悻走了。
劉異問了旁邊的裴鉶才知道,這群人幾杯黃湯下肚突然詩興大發。
他們臨時起意要作詩。
“哼,真沒創意。”劉異撇撇嘴。
他看見儒生們各自在桌前揮灑不輟,忽然有點好奇。
劉異提起酒壺,邊往嘴裡倒酒,邊挨張桌子轉悠檢閱。
“青草萋萋綠滿洲,曲江渺渺使人愁。”劉異念了兩行。
他嫌棄道“不就是落個榜嗎,彈指轉瞬間,何必悲喜?為賦新辭強說愁。”
劉瞻回頭怒瞪他,問
“強說愁?兄台,你沒有落第過嗎?”
劉異又灌了口酒,回
“沒有,當年我是主動放棄的鄉貢名額,不算落第。”
劉瞻滿眼不可置信。
“你吹牛的吧?”
鄉貢比生徒考春闈更加艱辛,州府一年也隻有兩三個鄉貢名額,怎麼可能會有人放棄?
“不信拉倒。”
劉異又走到下一張桌前,輕聲念:
“人生聚散原何定,世事浮沉旦暮非。”
他歪頭發現這首詩是顧堅強寫的。
他嘲笑道“說的跟你來年不考了似的。”
顧非熊抬頭瞪向劉異,回
“涸轍遺鮒(fu),旦暮成枯;人而無誌,與彼何殊?我隻是發發牢騷而已,我很堅定的。”
劉異又走到下一桌。
“東流不儘朝宗意,吹作新涼上釣舟。”
他看得直搖頭。
“你們一個倆個怎麼都這麼頹廢呢?人生難道不該心存希冀,目有繁星,追光而遇,沐光而行嗎?”
出身趙郡李氏的李燁蹙眉凝望,以淩傲的口氣懟道
“一個沒參加過春闈的人,怎會理解我等心中激蕩?鬥筲之人,何足算也。”
有了李燁打頭,眾人跟著七嘴八舌抨擊劉異。
“你不作詩卻要嘲笑我們,勿聒噪亂試聽,可否?”
“對啊,你嫌棄我詩的不好,你倒是自己作一首啊。”
“彆讓他作了,沒看他未曾提筆嗎,估計不會作詩吧。”
……
鄭言略顯尷尬,劉異畢竟是他請來的客人。
這時劉異一臉嘻笑著問
“時人不識淩雲木,直待淩雲始道高,我隻不過想開導你們幾句,你們跟我杠上了是不是?”
“時人不識淩雲木,直待淩雲始道高。”有人默念劉異剛剛說的這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