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皇上那副天真可笑、又托著棍子傻傻地發問的樣子，楊戩和張寧就都看著楊光華笑。其實楊光華也不知道，叫化子為什麼還要用打狗棍，為什麼還要打狗？楊光華什麼時候仔細觀察過叫化子？雖然楊光華不像徽宗一樣從小做王爺當皇帝，可他也是上流人家出身呀，而那個李煜的楊光華更是跟徽宗一樣的情形。隻不過是本真的楊光華小的時候，見過叫花子。但叫化子怎麼要飯，什麼樣子，尤其是還要打狗，他卻一點不知。於是他就說“你們兩個誰知道？快向皇上稟報一下。”
楊戩這才笑著說，“啟稟皇上，臣知道。臣小的時候要過飯，是個真正的叫化子，隻不過是那時候臣還小，進宮以後才算是不要飯了，不做叫化了。叫化子打狗，是因為叫化子穿的破爛，又一身的臭味；富人家養的狗都是狡猾狡猾的，隻要看到叫化子的模樣，再聞到叫化子身上的味道，再加上狗仗人勢，狗眼看人低嘛，仰仗著它們的主人，就會一邊狂叫一邊往叫化子身上撲著咬人，到那時候，叫化子就不得不舉起棍子來自衛。您想啊，若叫化子手裡沒有棍子防身，還不得天天被狗咬的遍體鱗傷鮮血淋漓呀？”
徽宗聽著，就直瞪著眼看楊戩，說“啊喲，原來是這樣！哎呀，看來那些叫化子夠可憐的，朕的天下可不能有叫化子。光華你想著哈，安排人去調查，最起碼在京城裡邊調查一下，看看哪裡有叫花子，把他們收攏起來，給他們發衣服發飯，供他們過活吧。朕記得，不是有悲田院的嗎？把那些叫化子都收攏起來，集中到悲田院裡吧。”
楊光華說，“遵旨，臣記下了。皇上真是菩薩心腸，大慈大悲天下仁心呐！原來朝廷一直有這個機構，歸巡檢司管的，隻是用得不夠好。請皇上放心，臣一定督促他們把這事辦好。”
楊光華這麼說著，其實心裡想，眼下叫花子多得很。從收到的許多奏報中可以看到，這幾年由於朝廷開支無度，各級官員又上行下效，以蔡京高俅朱緬等大貪官為榜樣，窮儘各種名堂和手段搜刮民脂民膏，致使百姓生活日益艱難，窮困潦倒者越來越多，自然就直接或者間接導致流民和叫化子越來越多。據淮南西路（即今安徽一部）奏報，鐘離縣三十多萬人口中，流離失所四處流浪的就七八萬人。像你徽宗帝這樣折騰，叫化子隻能越來越多。你在這高高的禦座上，如何知道這些？再說，這天下究竟有多少叫化子，誰又統計過，誰又能知道呢？你少折騰點，叫化子就少點。再說，你拯救一個兩個十個八個，就算能拯救千兒八百個，可你能拯救得了天下的叫化子嗎？
皇上的裝束算是穿戴好了，又到鏡子跟前照了照，對三人說，“朕怎麼看著朕這個樣子，不太協調呢。你們看哈，衣服都是破破爛爛，鞋也破破爛爛，還拄著這麼一個棍子，倒是有點叫化子樣了；可朕是演過戲的，朕怎麼覺得朕的這個臉上，還是不像個叫化子呢？真正要飯的叫花子，他們是不是那臉色那神情，甚至包括說話的語氣，嗯，走路的動作都得要可憐兮兮的樣子。”
因為剛才楊戩說他當過叫化子，所以楊光華和張寧就又都看楊戩。楊戩便說“皇上，您說的沒錯。可是，您畢竟不是叫化子，你不是裝的嗎？不是演戲嗎？”
徽宗臉色嚴肅起來，說“錯，朕既然要演戲，就得要像那叫花子才行吧？再說，朕還想當真體驗一把叫花子的生活，體驗最底層百姓的生活呢。不像，那朕就不能演。”
楊戩隻好說“好好，那麼臣就說實話吧，真要演得像，那就得把臉上手上都得抹上灰，再不就是土也行，連脖子上手上頭發裡都得有灰和土。可是，皇上您能往臉上頭上手塗抹那些東西嗎？”
徽宗說“沒關係呀，不抹不像是嗎？朕就是要扮得很像，得達到以假亂真，亂到何等程度呢？朕隻要出了這個門，除了你們三個，其他任何人都認不出來，都不知道朕原來是皇上，他們隻以為宮中來了一個叫化子，這樣才行。楊戩你說，還有什麼？”
楊戩就又說“皇上您得這樣，”
楊戩就躬起腰來，探著頭伸著下巴，然後半眯著眼，又摘掉冠帽，把頭發用手撥拉了兩下，說“皇上，恐怕您的皇冠也不能戴，您要想演得真像叫花子，您就得要像臣這樣，把頭發弄得亂哄哄的，最好還得要臟兮兮的。可您身上還有一種香味呢，是檀香味兒啊，給你熏的香，這怎麼辦呀？”
徽宗說，“那味道的事就彆弄了嘛，就這樣。要不然的話，你給我弄上彆的味道，把朕給熏倒了，朕不能去要飯了怎麼辦？”說起要飯這兩個字了，突然又想到了問題，就問楊光華“朕就光拄這個棍？要了飯往哪放啊？就用手這樣拿著？”
楊戩才想起來，就說“張寧，讓你準備的破籃子呢？”
張寧說“沒人告訴小的呀，小的也不知道還要用破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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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光華就說，“快到後廚去拿一個，盛菜的破筐破籃子都行，再把破筐裡放一個破碗。快一點啊。”
張寧便一溜煙跑到後廚，找了一個最破爛的筐子，又拿起一隻碗，把碗上抹上鍋灰，提起來就往回跑，一進門就遞給徽宗，“皇上您看看這個，行也不行？”
徽宗接過來以後，就把破筐往胳膊上一挎，使勁咳嗽了兩下，抬起頭來問楊戩，“楊戩，朕像不像？這樣像不像？”
楊戩看著徽宗的樣子隻想笑，就說“像，太像了。好好好，這就很像了。”
徽宗一聽這話，就一頓手上的棍子，說“好了，朕走了，朕要去要飯啦！”
說著，就一步三搖晃，手裡的棍子還來回晃動著，在地上一戳一戳的，學著楊戩的樣子，向宮中集市走去。這個時候，華燈初上，宮中集市上，燈火輝煌。各小店的門口，人流如蟻熙來攘往的，很是熱鬨。按照楊光華的安排，皇城司的特彆警衛人員扮成逛商店的，六人一組，分成近、中、遠三個小組，楊光華和楊戩還有張寧，再後邊跟著蔡攸、梁師成和童貫，幾個人都換了衣服，像逛商場的市民一樣遠遠的跟著，卻唯獨少了王甫。
楊戩就小聲問楊光華“太師，王甫王中丞呢？怎麼沒看見他？”
楊光華自然清楚，他已經看見了王甫的影子。但他卻說“我也沒看見呀。是不是自己逛去了？由他吧，不用管了。管好皇上就行。”
再看徽宗，自己在前麵走著，走了幾步，走到第一個小店門口的時候，突然覺得很是孤單，也有些害怕。他從當皇上以來，還從來沒有單獨一個人走在街上或者外出過。雖然他不是個小孩子，他已經是一個年近四十的中年人了，並且他是帝王。可他一旦一個人，周圍沒有了人的時候，竟然覺得有些膽寒，從後脖子開始冒冷氣，後背也發涼。他不由自主地就回頭張望。一看，卻看不到楊光華等人。他隻好站在那個地方不動了。那些警衛人員見皇上不動，也不敢再動，隻能在原地踱步。楊光華已經知道徽宗是怎麼回事，就給張寧說“張寧，快趕上前去，悄悄的跟皇上說，我們都跟著呢，讓他放心往下演。”
張寧這才幾步就衝了過去，輕聲的說“皇上皇上，我是張寧，太師他們都在你後邊呢，放心吧，我們都跟著呢。”
徽宗一聽，心裡像吃了顆定心丸一樣，這才又轉過身去，擺出叫花子的樣子，顫顫巍巍的進了小店。
可剛進店門兒，他突然想起，自己作為叫化子，應該說什麼、怎麼說呀？應該做什麼、怎麼做呢？他後悔了，他覺得應該先向楊戩問清楚啊。唉，都怪這個楊戩為什麼不早給自己說一下呢？讓朕在這裡作難。他這麼想著，動作、表情、，神態就都已經又像以往在大殿上、或者在辦公大廳裡麵對大臣的時候，腰板已經挺直了，竟然又表現出了一副凜然不可侵犯的皇上形象。可就在他剛剛站定、抬起頭、擺出那副以往的架勢那一瞬間，卻聽見店主喝道，“嗨嗨嗨，這裡怎麼還有叫化子？叫化子怎麼上這裡來了？你要飯也不看地方不看時候啊？啊？這是什麼地方啊？這裡是皇宮。快快快快，出去！快出去！”
說著店主就過來推他。徽宗被這個店主突然的衝擊，嚇得竟像沒了神一樣，慌不擇路，便退了出來。近在小店門口的警衛人員和楊戩、張寧他們，見那個店主推搡皇上，就一起躍躍欲試都要向前，卻被楊光華搖搖手，指指了徽宗，製止了。大家便停住腳步，一起緊張地瞪大了雙眼緊緊盯著徽宗。好像隻要一眨眼，徽宗就會消失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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