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洗劍錄!
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
他們很清楚在不久的將來,徐寶所說的話便等同於皇帝的態度。在這個前提下,與徐寶為敵便是與皇帝為敵。
而當兩邊兒站在了敵對麵兒,他們的選擇要不然便是將徐寶殺掉然後廢立新君,要不然便要緊緊地抱住徐寶或者說其背後的皇帝的大腿跟著一起悶聲發大財。
這道選擇題並不難做,隻要稍微有些腦子的肯定都會選擇後者。
在他們眼中殺徐寶或許不難,但廢立新君?先不說能不能廢,就算能,新上來的君王也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嶽飛為何會死?
不在於他會不會反,隻要他有了造反的實力他就已經是必死無疑,更何況他還真的想把老皇帝給接回來。
可是,如果事情真是這麼簡單,今日的這場聚會也就沒有任何的必要了。他們的顧忌,或者說恐懼,實際上是來源於一個已經消失的名字——王振。
曾經的正統皇帝寵信王振,因為王振的一句“大丈夫當領百萬兵立不世功”而帶著大明朝最精銳的四十萬將士殺到了草原上,之後就是那一場土木堡之變,四十萬將士埋屍漠北,皇帝被擒,京城被圍,險些重演靖康舊事。
說起土木堡之變,正統皇帝禦駕親征帶去的四十萬將士裡又有多少是各家勳貴手下的子弟兵,不說彆的,英國公張輔便是死在這一場戰役之中。
土木堡之變後,皇權動搖,勳貴集團權勢大減,唯一獲利的便隻有在後邊兒隻知算計的文官集團,最後老天庇佑大明國祚延續,世人隻記得文官裡出了一個“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的於謙,卻忘了死在草原上,死在北京城下的無數將士。
當初的正統皇帝和王振,如今的弘治皇帝和徐寶,兩者又是何其相似?如果有什麼不同,那就是後者的關係要更加緊密,年紀也要更輕!
天下不應該再有一個王振!
大明朝也不能再有一個王振!
這是土木堡之變後所有勳貴的共識。
“據說先帝在時,曾為皇上組織過一次經宴,據說當時還是太子的今上言語之間便流露出開疆拓土之意。一個小孩子又懂得什麼?這一定是那個徐寶暗自教授的。”
“年輕人自然都是一腔熱血,想著開疆拓土上馬殺敵也是正理。”
“他們想一想,嘴皮子一碰倒是簡單,但真正要頂上去的卻是咱們手底下的兒郎!贏了是皇帝的功勞,輸了卻是咱們的罵名!”
“將士拿餉吃飯也是應有之義,但問題咱們大明朝的兵現在可不能打啊。據城而守還好說,真要出塞去根本擋不住韃子的一輪衝鋒。”
“這話說的可不對,那王越不就打贏了?”
“王越是打贏了!但他打空了國庫,更把一個省給打的民不聊生!咱們如今的國庫也是寅吃卯糧,哪裡還能再打一場?再說王越這場仗咱們六家暗地裡又花了多少銀子你自己每個數兒嗎?”
“是是是,您說的對,我這也就是順口一說。能不打自然還是不打的好。”
“但是不打不行啊”沐方眯著一雙眼睛歎了口氣“幾位公爺,小人聽說今天那四十五駕大車入城來本來是平平安安的,之所以有後邊兒亂象是因為其中一架大車的車軸忽然斷裂,才讓那車上的金子顯露了出來。”
朱儀一雙耗子眼兒一翻,不明白沐方為何如此說“是啊?所以呢?”
沐方拱拱手,苦笑道“小公爺您想,這鏢局的鏢師千裡迢迢將金子從關外一路運到京城來,一路上艱難險阻都沒出事兒,何以到了京城,尤其剛剛進了城門口便出了事兒?車軸斷裂,如果他們的大車如此不結實那根本就進不了山海關。”
朱儀有點兒反應過來了“那你是說這是有人故意使壞?誰啊這麼大膽子,把主意打在了東廠的頭上?這不是出力不討好嗎?”
確實,這幾十車金子最後是散給了左近的老百姓,不是哪一家占了便宜,隻有東廠吃了個啞巴虧。
朱永淡淡的說道“除非是瘋子傻子才會乾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兒,但如果這件事兒就是那徐寶自己做的呢?沐先生是這個意思吧?”
朱儀還是不明白“不能吧?這小山一般的金子,他就舍得這麼給散了?圖什麼啊?”
徐永寧冷冷道“金錠煉的粗糙,金礦石為主,金沙也大多摻了沙子,實際上合共不過五六十萬兩銀子上下,沒有你想的那麼多。至於他為什麼要發給那幫百姓”目光看向沐方。
沐方接道“小人有個大膽的猜測,他可能是想引關內百姓出關!”
此言一出,其餘五人中徐永寧、朱永、朱儀都是麵露疑惑,隻有張懋和大禿腦袋徐長文波瀾不驚,也不知是城府淵深還是早知內情。
說起來,這場會麵直到如今基本上都是他們四家在說,張懋和徐長文卻沒說過一句話,好像就帶了耳朵來一樣。
朱永疑惑道“一開始把風聲放給咱們幾家是想著讓咱們給他抓人采礦也是正理,你說把這消息公諸於世引百姓出關這又是為的什麼?”
“這個小人就不知道了。”沐方搖搖頭“這隻是小人的猜測而已,而接下來還有一節,大量的百姓出關采金,咱們幾家又該如何自處?是直接把金礦給占下來然後雇傭出關的百姓采掘,還是”
“那是自然,韃子得現抓,根本來不及,到時候肯定是用這些出關的百姓乾活兒,咱們給他們發哦。不好!”朱永一拍大腿“他這就是不想帶咱們玩兒啊!”
朱儀撓著頭發問道“叔,我怎麼還是不太明白?”
“簡單。”徐永寧冷笑一聲“關外沒有王法,隻有獅虎豺狼和野人。出關的百姓哪有赤手空拳的,一把長刀是最起碼的。
關外有多少金礦?當時那徐寶所說可是至少五處,咱們就按照五處來算,想要將這些金礦都占下來你覺得需要多少人手?”
朱儀掰著指頭算了算“一處金礦咱們放兩千人,五處就是一萬人唄?”
朱儀所說的這一萬人自然不是采礦的工匠,而是守衛的兵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