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1587!
魏忠賢道,
“不就是本來應該用楠木,但是現在用的都是雜木嗎?這皇爺應該早就知道了啊。”
孫暹擺擺手,胃口甚好地吃起了羊肉,
“那你知道,這些木頭是怎麼買來的嗎?”
魏忠賢道,
“不是船廠與專司開采木材的山客自行交易的嗎?”
孫暹笑道,
“錯啦,船廠和輪船招商局一樣,也是通過招募商人,到木材出產地與山客進行交易,先年那些商人去的是儀真或者蕪湖,近幾年卻改到了湖廣荊州,因為荊州地處長江上遊,靠近木材產地,直接於當地交易能減少中間折耗。”
魏忠賢一點即通,立刻問道,
“那船廠招募的是一般是哪些商人呢?不會也是晉商罷?”
孫暹道,
“是徽商。”
魏忠賢道,
“您的意思是……說王承勳與徽商官商勾結?”
孫暹道,
“不錯,這官商勾結曆來治的是商人的罪,抄的是官吏的銀,說官商勾結,總比在職貪墨的轉圜餘地要大一些。”
魏忠賢跟著笑了起來,
“您說得對,有一就有二,如果徽商可以用官商勾結的罪名治罪,那晉商自然也可以,倘或以後海貿賺錢賺得多了,咱們或能如法炮製,把那個範明也這樣弄下來,再把咱們自己的人替換上去。”
孫暹抿著嘴直笑,
“我可沒有這樣說啊。”
魏忠賢應道,
“您沒這樣說,是我這樣說的,不過……”
魏忠賢眼珠一轉,結合自己先前二十年在宮外的經曆問道,
“像竹木、木材這樣的商品,工部不是專門開設了抽分場對其征收商稅嗎?倘或咱們說王承勳官商勾結,那工部那裡該怎麼交代呢?”
“關於這件事啊,我在南京的時候請教過田義,朝廷為了製止抽分場的官員吃拿卡要,特意采用印信文簿來核查稅銀與實物,工部向下頒發印信號簿十二冊,其中內四冊發地方有司登記所抽料價,四冊由該場主事收掌,另四冊填報工部稽查。”
“也就是說,這抽分場的稅收賬簿一向一式三份,一份由地方官府登記當地征收物料的價格,一份由抽分場主事保管每日登記,一份填報登記好之後上報工部供核查,在這種情況下,咱們說王承勳官商勾結,工部不是一定會留有證據、予以反駁嗎?”
孫暹道,
“朝廷為保證漕船的木料供應,分彆是在荊州、蕪湖與杭州設置抽分場,你看這三個地方,有甚麼共同特點?”
魏忠賢道,
“這我倒看不出來。”
孫暹笑道,
“這三個地方的木材運輸,都要通過南京龍江關。”
魏忠賢道,
“那這南京龍江關,和工部有甚麼關係?”
孫暹道,
“木材要收商稅,是因為木材在不同的地方能發揮不同的效用,漕木在清江提舉司可以用來製造漕船,而南京的龍江關,正是我朝設立的最早的抽分場,南京的工部與兵部,也要用木材來製造他物。”
“所以如果工部拿出賬麵證明,那我們就可以說,賬麵數字無誤,隻是東西對不上號,南京的工部與兵部私自截留了漕木,若是皇爺不信,可以再遣人去南京或清江提舉司細查。”
魏忠賢追問道,
“那南京的工部和兵部難道就不會為王承勳說話嗎?”
孫暹道,
“他們的確是會為王承勳說話,隻是他們不會讓朝廷來查證實物,何況截留漕木一說確有其事,這三分假七分真的罪名最難洗清,所以南京的工部和兵部一定會和咱們想的一樣,把過錯推到招募來的徽商頭上。”
“譬如啊,說這徽商左右逢源,一個買賣做兩次生意,同時認領南京兵部和清江船廠部價,南京兵部隻是照章辦事,都是那些奸商私賣木材,就算實物和賬麵對不上號,也是這些奸商故意拖延所致,反正借口多得是。”
魏忠賢問道,
“可朝廷若是這樣辦案子,往後還有哪個徽商敢來投認招買木材的生意呢?”
孫暹笑了起來,
“那可多了,隻要這木材生意能繼續做,就有商人能接著來,商人有甚麼可怕的?朝廷是不會讓商人壟斷一個行業的,到頭來都是朝廷賺錢,那商人們啊,還生怕自己和朝廷站的不是一邊兒呢,你就彆替朝廷操這份心了。”
魏忠賢點了點頭,
“噯,也是,除了婊子的生意,這其他行業,朝廷都能壟斷。”
孫暹道,
“所以這條罪治下來還是比較容易的。”
魏忠賢又問道,
“那皇爺還要求將新建伯這個爵位換個人來繼承,可是又不能否定王守仁生前的那些成就,這又該如何是好呢?我聽田義說啊,這心學的門生多得是數不勝數,還有不少是在職官員呢。”
“另外,我聽說那張居正生前就打擊過心學,現在張居正已經倒台了,皇爺如果要再打擊張居正當年打擊過的學說,那……皇爺的麵子又往哪兒擱呢?”
孫暹回道,
“心學肯定是不能打擊的,不說彆的,這學問的問題是那些清流的強項,咱們不懂,最好不要隨便就否定那些文人弄出來的學說,不過呢,這總體的不能否定,不代表個體的也不能否定。”
魏忠賢問道,
“這是甚麼意思呢?”
孫暹回道,
“咱們不能否定心學,但是可以否定信仰心學的某一個人,並且從這某一個人身上發散開來,從而倒過來推定,心學對大明會造成危害。”
魏忠賢問道,
“這能有用?恐怕不能服眾罷?”
孫暹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