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弗吉尼亞,斯坦利的比薩屋。
一個穿著白襯衫,黑馬甲,頭發花白的老頭關上門,將一塊打烊的牌子翻了過來,正對著外麵。
陳逸寒懶得再多出什麼事來,就直接讓班納過去敲門。
“不好意思,本店已經打烊了,你――啊。天啊,我的上帝,我看見了什麼?”斯坦利捂住了嘴,不敢置信地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高大男人。
他看上去瘦了不少,滄桑不少,胡子拉紮,穿了一件臟兮兮的外套,棒球帽壓得很低,但看到那雙眼睛裡熟悉的光芒時,斯坦利還是幾乎在第一眼的時間,就認出了來人。
“好久不見了。”班納笑著對他揮了揮手。
斯坦利這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想起這幾年美國從沒有停止過的對班納的追捕,斯坦利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按周圍,確認沒有人之後,打開門,飛快地將班納一行人讓了進來,然後緊張地把門鎖上了。
“我親愛的朋友,我,我真沒有想到還能再次見到你。噢,他們都對你做了多麼殘忍的事,你看看你現在……這幾年,你過得還好嗎?”斯坦利激動得語無倫次,眼眶都紅了起來。
“如你所見。”班納攤了攤手,表情有些無奈。
“簡直不敢相信,誒,我的朋友,要是貝蒂看見你這樣……”斯坦利忽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聲音戛然而止。
陳逸寒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反應過來。
本來班納到美國的時候,是先看見了貝蒂的男友,再到這裡來的,隻是因為他們加入的緣故,班納到達美國的時間有變,他們沒有去學校,而是直接到了斯坦利這裡。
班納還不知道貝蒂的事情。
果然,班納在聽到貝蒂名字的事情。情緒明顯就變了,他的聲音都有些發顫:“她,她現在過得還好嗎?”
“還不錯……就是以前那樣,每個星期都會來我這裡坐一坐。嗯,班納,那個……”斯坦利支支吾吾半天,才擠出後麵的話來,“貝蒂她……她已經有了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班納顯然還沒有明白過來這幾個字的含意。
斯坦利擔憂地看了看他:“她有男朋友了,心理學家,很出色的人。看上去是個挺不錯的小夥子。”
班納的表情凝固了一下。隨即笑了出來:“這樣啊。”
他沒有再開口。屋子裡沉默得有些詭異。
好一會兒,班納才又笑道:“老夥計,方便的話,我和我的朋友希望在你這裡能有張床能好好睡幾天。我從彆的地方過來,已經好久沒有睡過了。”
“當然,樓上就有房間,你們隨時都可以占用,就當這裡是自己的家吧,朋友們。”斯坦利蒼老的臉上露出一個真摯的笑容。
班納謝過他,朝樓上走去。
陳逸寒一臉困惑地跟在他身後,快到門口時,他終於忍不住拍了拍班納:“那個。你怎麼表現得這麼平靜?”
“嗯?”班納轉過身來,先是一怔,然後明白過來陳逸寒指的是什麼,笑道,“這就是我想要的啊。這麼多年過去,她能夠重新幸福,我為她感到高興。”
陳逸寒斜著眼睛看他。
太虛偽了,這種狗血言情劇裡才有的台詞怎麼會出現在班納身上。
班納卻沒有理會陳逸寒心裡想的,他側過了身:“進來嗎?”
“好。”陳逸寒不放心班納一個人,這個人變數太大了,陳逸寒不得不親自守著他,才能放下心來。
從踏上美國這片土地的第一刻起,一股濃濃的不安就始終纏繞著陳逸寒。
所幸這一晚大家都過得相安無事。
沒有陳逸寒想象中的無數美國士兵開著大炮直接把他們從睡夢中驚醒。
第二天班納就直接去了卡爾沃大學。
為了避免人多樂麻煩,陳逸寒隻帶上了烈就跟在了班納身旁。
一份外賣成功收買了樓下的保安,陳逸寒他們來到了樓上的實驗室。
班納熟練地打開了電腦,載入到工作用的桌麵。
陳逸寒有些譏誚地看著他的動作。
明明知道結果的事情,為什麼還要做這種毫無意義的掙紮呢?
陳逸寒不明白。
在他看來,班納在自己開口的時候,其實恐怕已經相信了自己說的,數據不見了,隻是他還是堅持要過來,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去見貝蒂。
陳逸寒看著班納的手指劈劈啪啪地在鍵盤上敲打著,有些恍惚,他下意識地點了一根煙,放在嘴裡。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陳逸寒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改變。這裡的人也有過這種不放棄,不死心的執著時刻,但那通常都是在生死邊緣,不想被敵方殺死所表現出來的本能。
然而現在,班納這種為了感情而表現出來的傻乎乎的固執,陳逸寒太久沒有看見過了。
他恍惚間,甚至有了一種錯覺,自己還活在原來的世界裡,從來沒有過什麼主神,什麼任務世界。
陳逸寒終於明白了,他和這個主神創造的世界,為什麼有那麼多的格格不入,他的身上,摻雜了太多人類特有的感情,而這些感情,會在主神創造的一個個任務中,被碾磨,壓碎,消失殆儘。
一個許久沒有想過的問題,再次出現在陳逸寒的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