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一直在網上不停搜索“不死妖”三個字的話,便極有可能會在這個時間看到幾條相關消息。
類似“居然見到活的不死妖了!感謝我司!”,甚至還有小段晃悠模糊的視頻被發出來,不過網上的消息更新太快了,這寥寥幾條消息很快就被淹沒掉了,再加上不死妖終究不是明星,沒有那種會長期巡邏的有組織的粉絲群,因此並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甚至沒過多久,那僅有的幾條還被博主刪掉了。
星飛大樓內,想要激情為網友們播報第一手消息的員工們,很快就發現,凡是含有“不死妖”三個字的消息都無法發送,接著連“bSy”也被做了限製。
眾人再一看內部網,果然,各部門老大都在群裡下了封口令,不許任何人在任何地方透露和不死妖相關的消息,尤其不能透露她的下落,眾人隻能悻悻作罷。
那些沒去湊熱鬨的人,隻能在工位上看著同事們的內部直播解解饞。
·
太高調了。
溫璨站在落地玻璃外,於蠢蠢欲動的人群中沉寂的注視著那道背影。
起初沒有人知道她要做什麼,直到她隨著作畫移動,把未乾的油漆筆勾勒出的圖案逐漸暴露出來。
窗外淡淡的天光穿透玻璃,也穿透她在玻璃上留下的無數線條——那是《銀河之花》最出名的一張海報。
虛幻巨大的花朵飄蕩在星河之中,似綻非綻,似有若無。
而名叫薔薇的少女駐足在一側,腳下的漣漪裡是大片凋零的紫羅蘭。
她畫得很快,像是根本不需要思考。
即便走動一步都會得到玻璃外一大片驚歎的“喔!”“哇!”,她卻恍若未聞,又或者根本就是故意的……
溫璨想,她就是故意的。
按照先前在電梯裡偶遇時親眼所見的性格與風格,“不死妖”說不定完全不是他母親所想象的那種低調之人——相反,她看起來一點都不在意被人追逐和崇拜,甚至或者樂在其中。
如她自己所說,她天生就是風暴的中心,而她看起來,至少絕不排斥這一點。
——溫璨不由得想到了方才那一刹那的愣怔。
玻璃上作畫,難免會讓他想到葉空,畢竟前不久他才剛收到她送的禮物。
真讓人心煩,他怎麼會因為這麼奇葩的人而想到葉空?就因為她們都是畫畫的?
帽簷下,男人的視線帶著幾分苛刻和挑剔,從快速成型的畫一直看到不死妖衣服上的誇張塗鴉,再來到她做著誇張美甲的手指上——不像葉空,手指乾乾淨淨,指關節上長期纏著繃帶,一看就是低調又努力的小畫家。
他女朋友就是太淡泊名利了,畫畫隻為了自己喜歡,但凡她多一點野心,一定會成為比不死妖更厲害更有名的大畫家。
他得想個辦法,不管是給她開個工作室也好,或者開個畫廊也行——要不,利用一下不死妖的名氣?
溫總麵無表情兩眼虛焦,心裡已經開始盤算起要怎麼吸不死妖的血來給自家小女朋友鋪路了,甚至連葉空將來世界巡展的國家都篩選出來了,突然聽到四周倒抽冷氣的聲音……
焦點重新彙聚。
棄掉了彩色的玻璃畫筆,那道一看就很浮誇的背影,換上了黑色的油漆筆,緊挨著“銀河之花”開始畫起了另外半幅畫。
“是群星!”
“天哪,還能這麼拚?”
“這算什麼?童話和科幻融為一體?夢幻與冷酷參差不齊?”
“用色也很牛啊,她一直都畫黑白我還以為著色會稍次一些……”
“過渡太厲害了……”
“其實構圖不算神,但不知道為什麼看起來就是很不一般,不會是我有粉絲濾鏡吧?”
“你們搞IT的懂個屁,這構圖還不算神?要不我把筆給你你自己上去畫?”
“就是,不懂彆瞎說……”
“快拍照!快錄像!”
“不能傳出去啊!”
……
是群星。
在遙望著銀河之花的薔薇背後,另一道黑色的少女的影子逐漸顯現出其銳利濃重的輪廓。
與以藍色為主的“銀河之花”不同,和薔薇背對而立的另一半畫麵是純然冷酷深重的黑。
同樣是遙望仰視的姿態,群星卻像掀起眼皮盯住神明的筆直的槍或者劍。
她臉上每一道線條都是尖銳的。
連同上挑的眼尾,與抿緊的嘴唇。
而在她腳下同樣是河流。
同一片水,由薔薇腳下凋零的紫羅蘭蔓延過來的,是大片燃燒的扭曲的血和骨。
往她的方向繼續延展,是一片瘡痍的大地,和殘破墜落著正在燃燒的飛船殘骸。
更遠的,直上高空的地方,是另一個煌煌如天上宮殿的繁華世界,隻是在那片冷而明亮的賽博城市之下,是無數隱沒在濃霧與廢墟之中的,仰天長嘯的巨大怪物。
——與銀河之花利落卻尚算溫柔的筆觸不同,這一半世界變得充滿殺氣與血氣,讓人看一眼便仿佛能嗅到硝煙的味道,聽到少女帶著血腥味的孤狼一般的喘息。
可風格如此迥異,卻又渾然天成似的被融為了一體。
隨著時間不知不覺流逝過去,外麵沉沉的陰天居然逐漸漏出了一線陽光。
而當那一縷光線穿透玻璃,自黑與藍交織的畫卷裡投射進來,便仿佛真的是來自畫麵蒼穹中的太陽,穿透了銀河或穿透了硝煙,直直射入了兩個完全不同的,生存於兩個世界的少女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