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活到現在所能確定的,這輩子必須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麼?”
“報仇。”
“除了報仇呢?”
“沒有了。”
“……你的鯨魚,你的大海,你的船呢?”
“沒有了。”
星飛董事長辦公室的休息室偶爾會變成臨時打造的心理疏導室。
風從稍稍打開的窗縫外艱難地吹進來。
天才的心理學專家看著正在半醒半睡中的男人,搖了搖頭,轉頭又點燃一根香。
青霧在昏暗的室內嫋繞,熟悉的氣息裡,他聽到一個隱約耳熟的女聲。
“可是,比起報仇,媽媽更願意你過得幸福,難道你忍心讓媽媽死不瞑目嗎?”
“可是……”他閉著眼,沒有表情,毫不激動,語調也平靜,“你是一個無神論者,所以已經死掉的你,是看不到還活著的我的。”
“所以,沒關係。”
·
所有人都知道,溫家母子在七年前出了車禍,作為豪門傳奇的池彎刀當場死亡,她天之驕子的兒子以瀕死狀態被送進醫院急救,昏迷後醒來,第一件事卻割腕自殺,後來被他爺爺扇了一巴掌才清醒過來,放棄了尋死。
可沒有人知道,溫璨從未尋過死。
他不是那種會因為突如其來的悲劇就去死的人。
相反,他由他母親培養出了極堅韌的靈魂,他是那種會被暴風雨鍛煉得更加茂盛的樹。
他記得他媽媽臨時猛打的方向盤,記得她望向自己的最後一眼,記得她的愛。
所以,他隻會為了這些而更加好好的、肆意的活下去,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儘量擁有璀璨的,死後去見他媽也不會羞愧的人生。
但,這一切都有一個前提——他媽媽真的是意外死亡。
因為人無法去憎恨命運。
天要讓你倒黴,你能做的隻有咒罵老天和自認倒黴,收拾收拾爛攤子還得繼續往前走。
可,他媽媽不是。
是從什麼時候知道的呢?
在他“被”尋死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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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病床上,每天睜眼的時間不到半個小時,意識裡全是自己沉重的呼吸聲,還有氧氣罩上不斷彌漫又消散的白霧。
耳邊偶爾接收到消息,全是護士們嘖嘖有味的同情,和來去的家人的歎息。
他在這樣的浮浮沉沉中挨過了很久很久,然後被手腕上遲鈍傳來的痛覺驚醒。
少年在病床上睜開眼,用叫人察覺不到的弧度輕飄飄地側頭。
窗外是晴朗的春天。
而他的手腕上全是血。
那個拖著他的手,用刀刃小心翼翼割開他皮肉的人,長了一張熟悉的臉。
他抬眼看向他,驚慌與震驚雜糅成恐懼的表情,刀刃劈啪掉落在地,人也往後坐倒了,但溫璨隻是輕輕瞟過,便閉上了眼睛,任由人怎麼呼喊都不再睜開。
就像一次稀鬆平常的無意識夢遊。
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從這個瞬間徹底清醒的。
“阿璨?阿璨?阿璨醒醒,阿璨?”
……
咚的一聲。
又或者根本就沒有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