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漸升,巍峨的太極殿內人影稀疏,唯餘寥寥數人靜立其間。
龍椅上那襲明黃色的身影,此時猶如一個落寞的老人,歪歪斜斜的靠在一側,垂首望著手裡攥著的金鎖,目光深沉。
從威儀不凡、頭角崢嶸的皇帝變為如今極為普通,甚至是疲態儘顯的中年男子,不過這短短的數個時辰。
陳禦史與江燮站在下首,幾次欲言,都被福臨公公的眼神擋了回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幾人就這般如尊石像般矗立,等待皇帝發話。
陽光穿過高處雕龍刻鳳的綾窗射下來,照在皇帝的手上。他微微晃動金鎖,霎時金光璀璨,鱗光巡巡,鋪滿了他腳邊的一寸方地。
他的嘴角不由得微微牽起,望著那片璀璨喃喃道“安喜兒時很喜歡這金鎖。一有陽光,她便會拿出來,像這樣對著太陽照,還對她母親說下金子雨了”那一幕很清晰的展現在他腦海裡,他又晃了晃金鎖,這才驚覺沒有安喜的笑聲,也沒有她母親的笑容
這種悵然若失的感覺,無處可發泄,悉數化為憤懣積攢在心中
陳禦史聞言,心中唏噓不已。
傳聞,安喜公主年幼走失,皇帝一直命人找尋。這十幾年來,不知有多少女子前來相認都被皇帝斬殺。想不到,太子妃竟與那安喜公主是手帕交,更想不到安喜公主如此年輕竟會在江南香消玉殞。
他暗自歎息了一番,側首偷覷江燮。
江燮神色依舊,垂首望著地麵,仿佛全然未將安喜公主香消玉殞之事放在心上。
這
陳禦史瞥到他身上的孝服,又想到薑家小姐與他退親一事,仿佛又能理解他身上的痛楚。
他微微歎了一口氣,接著便聽到皇帝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皇帝將金鎖攥緊在手裡,抬首間,眼眸中迸發的精光,射在江燮身上。
他冷冷道“瀾王好手段啊。”
陳禦史心裡一緊,拱手正欲為江燮解釋一二,聽那江燮跪地道“稟聖上,微臣隻為父兄、為那亡死的將士討回公道,並非”
“公道?嗬嗬嗬。”皇帝一陣笑,迅速打斷了江燮。
他起身,雙手負後,緩緩走到江燮麵前,眼瞼低垂“你準備的如此充分,可以說是鐵證如山。可你依舊有顧慮,你不信朕,怕朕包庇太子,故而又搬出了安喜。嗬嗬嗬,真是好算計。”
江燮朗聲道“太子謀殺朝廷重臣,鐵證昭昭。梅貴妃謀害錦貴妃,謀害安喜公主亦是事實。微臣不知何罪之有?”
陳禦史與福臨公公兩人聞言,背後都冒出了冷汗。
皇帝眸光微眯,他死死盯著江燮幾息,冷哼一聲道“朕如今最後悔的便是為你賜婚!朕最慶幸之事便是讓薑家姑娘同你退了親!”他振了振衣袖向前邁了兩步朗聲道“瀾王狀告太子謀害其父其兄一案,尚有眾多疑點待查清,將他押入禦史台。”
陳禦史愣了一下,拱手道“陛下,這怕是不妥。蜀地輕騎軍將領何嚴池的口供及一眾涉案輕騎軍口供都已簽字畫押,那十幾人也悉數被陸少卿押入大理寺”
皇帝一言不發,隻側首冷冷斜睨著陳禦史。
他的心陡然狂跳起來,意識到這是皇帝故意為之,他便立即噤言。
他吞了吞口水,道“是,微臣遵旨。”
皇帝冷哼一聲,走向門口。一小太監慌慌張張跑過來,噗通一聲跪伏在他麵前,道“陛下,陛下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