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也沒有哪個宮人因此就敢不把她放在眼裡。
畢竟娘娘好脾氣不殺人,但陛下殺啊!
誰敢在君王眼皮底子下偷奸耍滑?
“春獵?”
薑昕喝了一口碧梗粥,有點詫異道“不是說春獵已經十多年不舉辦了嗎?”
“是,但陛下擔心娘娘在宮裡悶,就想借著春獵帶您出去散散心。”
原來是為了她啊?
薑昕抿唇笑,“他還真有當昏君的潛質。”
綠漪“……”
這話是她能聽的嗎?
不過,想到上次娘娘生氣,還指著陛下的鼻子罵他是狗皇帝,陛下不還是照樣柔聲細語地哄著娘娘。
陛下都不介意,他們這些宮人計較個什麼勁?
吃完早飯,薑昕問道“陛下在禦書房批奏折,還是召見大臣?”
“剛剛內閣大臣們都離開皇宮了,陛下應該在看奏折。”
薑昕想了想,讓綠漪把披帛給她拿來,又讓宮人裝了粥和幾樣點心,“本宮去禦書房給陛下送些吃的。”
“是,奴婢這就讓人備轎子。”
景貴妃的儀架到了禦書房,站崗的禁衛軍忙上前拜見。
“參見娘娘。”
“起來吧,你去通報一聲,本宮求見陛下。”
“娘娘您請,陛下吩咐過宮裡沒有您不能去的地方。”
薑昕聞言,唇角淺淺的笑意暈開,扶著綠漪的手走進禦書房。
冰冷的金磚光可鑒人,日光落在上麵,似還有碧波粼粼,兩邊是高高的金絲楠木書架,放置著曆朝曆代珍藏的典籍,晾坊、藻井、禦座都雕刻著栩栩如生的金龍,氣勢磅礴,帝王神聖不可侵犯。
段修漠就端坐在那張至尊寶座上,身著明黃龍袍,背後牌匾的五條金龍仿佛對他俯首稱臣,威嚴凜冽,尊貴天成,淩駕於眾生之上。
薑昕看著這樣高高在上的君王,是有瞬間的心悸和怯步的。
這個強大的上位者,她真的能掌控得了?
而不是玩火**?
段修漠從奏折中抬起頭,觸及門口緩緩走來的那抹嬌小身影,冰冷厚重的眉眼瞬間似被日光融化的堅冰,泛著柔和的淺笑。
“怎麼來這裡了?”
薑昕看著那高不可攀的帝王一步步從高位上走了下來,心跳忍不住加速。
綠漪退後兩步,俯身跪拜。
薑昕卻不用,就算是初見那夜,他多疑又冰冷,也沒有讓她跪過他。
好似從最初,她在他這裡就有了特權。
段修漠握住她柔軟的小手,“手這麼涼?”
帝王有些不悅地斥問綠漪,“你們怎麼伺候娘娘的?”
綠漪驚慌請罪,“奴婢該死!”
薑昕拉了拉他的手,“不關她們的事,天氣越來越熱了,我不想裹成個球了。”
段修漠探臂環住她的腰肢,帶著她往龍椅走,“你啊,身子本就比常人虛弱些,彆為了貪涼快就穿少,受了風寒,難受的還是你自己,朕再心疼也沒法為你分擔。”
薑昕眉眼彎了彎,“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的?”
“手這麼涼還說沒那麼嚴重?”
“不是因為這個。”
“那是怎麼了?”
段修漠扶著她坐在龍椅上,自己才坐到她旁邊。
薑昕見他毫無顧忌的就讓自己坐他的龍椅,睫羽輕顫,“我剛剛是被你嚇到了。”
段修漠“……”
天地良心,他現在是恨不得把她捧在掌心裡疼著護著,怎麼可能會去嚇她?
少女抬起清澈如水的眸子,“坐在龍椅上的你,好冰冷,好嚇人,我總覺得你隨時都能下旨把我砍了。”
段修漠“……”
他實在無奈,“亂說什麼呢?”
他怎麼可能傷害她。
薑昕抿唇,“我想起我父皇,他總是坐在高高的皇位上,隨意決斷他人生死,比如我,讓我和親就和親,也不管我的意願和去到異國他鄉,是否還能有命在?”
“他們都說這是我的責任,公主受萬民供養,就該為國家大義犧牲,可是我自小也沒過得多快活,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求著一點生存空間。”
“而且打了敗仗,是他們因為貪婪和權力鬥爭失敗了,卻要百姓和女子去給他們承擔後果,不是挺可笑的嗎?”
段修漠怔住了,先前隻覺得她天性單純,不知險惡,卻未曾想到她這麼通透,藏著那麼多委屈。
他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
畢竟算起來,她會離開故土,被迫和親,他也有責任在。
更彆說他身為君王,本身就是這個世道規則的最大受益者。
說什麼都像是貓哭耗子假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