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翊透過舷窗俯瞰東京的璀璨燈火,校長專機以驚人的速度讓橫跨太平洋的航程縮短至六個小時。他摩挲著下巴思索,不知日本分部會以何種規格迎接自己。
艙門滑開的聲響打斷了他的思緒。史飛武捧著一個黑漆木盒踱步而入。
“我們即將降落成田機場,這是校長臨行囑托轉交的禮物。”史飛武將木盒置於顧翊膝頭。
顧翊眼睛一亮,手指已搭上盒蓋。能讓昂熱特意準備的物件,想必是應對蛇岐八家的秘密武器。他掀開盒蓋的動作帶著幾分期待——
一件和服靜靜躺在裡麵,袖口繡著細密的浪花紋樣。
“這...就是禮物?”顧翊的指尖懸在半空。
史飛武煞有介事地點頭:“日本人最重文化禮儀。穿上這個,能有效降低他們的戒心。校長說這叫文化滲透戰術。”
顧翊的嘴角抽了抽:“你確定不是惡作劇?”
“千真萬確。”史飛武的絡腮胡隨著嚴肅表情微微顫動,“1982年我首次赴日巡查,就是靠一身劍道服取得了犬山賀的信任。”
見顧翊仍滿臉抗拒,史飛武變魔術般從背後又取出一雙木屐:“要穿就穿全套。”
“絕對不行!和服已經是我的底線。”顧翊盯著木屐的底麵,仿佛那是什麼致命武器,“這玩意穿上我根本沒法行動。”
史飛武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看來您有過不愉快的經曆?”
“我不想談這個事情…”顧翊黑著臉扯開和服前襟,突然僵住。藏青色布料上,四個明黃大字龍飛鳳舞。
史飛武迅速後退兩步:“這是校長親自要求加上的!他說...說能喚起日本分部的親切感。”
顧翊額角暴起青筋,和服在他手中攥出深深褶皺。舷窗外,成田機場的跑道燈已如星河般延展開來。
·
源稚生站在停機坪邊緣,指間香煙的紅點在夜色中明滅。那架黑色灣流正如傳聞中那樣以近乎瘋狂的姿態俯衝降落。據說校長的專機為了短跑道降落,安裝了能朝前噴射的減速發動機。所幸成田機場跑道足夠長,倒不必看那個瘋子機師表演。
“降下來了。”源稚生彈了彈煙灰,對身旁的櫻說道,“開車過去吧。”
櫻沉默地坐進悍馬駕駛座。飛機正在跑道上滑行,黑色越野車迎著它駛去。輪胎碾過積水的地麵,濺起細碎水花。
“為什麼不同意犬山家主來迎接?”櫻突然開口,目光仍盯著前方。
源稚生將車窗降下半寸,讓夜風帶走升騰的煙霧:“我更合適。”
“可您曾經和S級交過手,他很輕鬆就能認出您。”
“躲是躲不掉的。”源稚生忽然笑了,他望著越來越近的飛機輪廓,“他認出就認出吧,政治是有默契的。”
櫻瞥了眼後視鏡裡少主的側臉:“您確定才大一的他懂政治?”
“他不懂。”源稚生掐滅煙蒂,“校長懂。”
悍馬在艙門前穩穩停住。櫻推開車門時低聲問道:“要給他一個下馬威嗎?”
“可以。”源稚生合上車門。政宗老爹說過他有雙令人敬畏的眼睛,因此他平日很少正眼看人。但此刻他決定給那個短時間內響徹混血種世界的S級一個下馬威——你再強也是孤身來到日本,最好不要過分。
他取出一支新煙咬在齒間,盤算著讓本部的S級給自己點煙的場麵。這時艙門液壓裝置發出嗡鳴,緩緩開啟。
源稚生剛要開口,所有準備好的說辭突然卡在喉嚨裡。
艙門口站著的黑發少年穿著藏青色和服,下身卻是深色牛仔褲,腳上趿拉著印有半朽世界樹標誌的拖鞋。他左手拎著黑色手提箱,右肩背著修長琴盒,整個人像是從不同時空拚湊出來的怪異集合體。
“這...”
源稚生一時語塞。他預想過無數種見麵場景,卻唯獨沒料到這種荒誕的搭配。身旁的櫻也陷入沉默,顯然被這超出常理的著裝震住了。
少年背後突然竄出個白人男子:“S級!你不穿木屐穿拖鞋乾什麼?”
“我不喜歡木屐。”少年理所當然地動了動腳趾,拖鞋上的校徽在燈光下格外醒目,“穿拖鞋也是尊重吧。”
白人男子嘴角抽搐:“不願意穿就穿自己的鞋啊!”
“我自己的拖鞋沒帶。”少年轉身,和服背麵“天下布武”四個明黃大字在燈下熠熠生輝,“走了,你們一會怎麼辦?”
白人男子搖頭:“我們很快離開。祝您好運。”
少年騰出手與他相握:“很高興認識你,史飛武。”
直到這時,少年才像是突然注意到停機坪上的兩人。他用英語問道:“日本分部的?我看過照片,你是執行局局長源稚生?”
源稚生沉默著。他為這次會麵準備了很久,設想過所有可能的對話走向,卻不知該如何應對眼前荒誕的現實。
“您可以說中文。”櫻適時上前半步,“這位是日本分部執行局局長源稚生,我是他的助理矢吹櫻。”
“久仰久仰!”少年眼睛一亮,突然蹦出句日語:“那個...阿裡嘎多?”說完便自顧自走向車尾,“後備箱開一下,我放東西。”
櫻快步跟上:“我來就好。”
顧翊鬆開手中的行李:“這樣啊,那麻煩你了。”
他自然地走向後座,目光落在源稚生唇間未點燃的香煙上,略帶困惑地問:“你一直叼著煙...是沒帶打火機嗎?”說著摸了摸口袋,“可惜我也沒帶。不過我記得這種豪車應該有點煙器?先上車吧,外麵挺冷的。”話音未落,他已經拉開車門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