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兒,村支書王鐵頭拎著油紙包往北走,老遠就瞅見塑料布棚子裡透著昏黃的光亮。
他走到近處,聽到3號棚裡傳出陣陣談笑聲。
撩開大棚棉布簾子,棚裡點著幾根蠟燭,他瞅著棚裡和之前兩座棚有些不同,用木板和石棉瓦搭建了一個生活區,床鋪、桌椅板凳都齊全。
夯土牆根兒戳著個鐵皮爐子,四周隔著石棉瓦,李酒缸正佝僂著腰捅咕火筷子,其他人坐在一旁閒聊嘮嗑,“謔,還是你們這熱鬨。”
“支書來了!”
“快快快,進來坐。”
“王叔,就等您了。”
眾人都被驚動了,有的迎接,有的拿座,還有人拾掇碗筷。
王鐵頭將油紙包遞給李哲,“老陳家做的酥魚,味道不賴,在路口捎帶腳買的,當個下酒菜。”
李哲笑著接過來,“成,我也不跟您客氣,你買了,我們就吃。”
一進了冬天,村裡就有賣酥魚的,多是用草魚或鯉魚做的,不用油炸,鹵製後晾曬一晚,口感更像是魚凍,這個酥不是指的魚肉,而是魚刺和魚骨都酥了,李哲也說不清是本地特產,還是全國都有,味談不上多好,適合下酒。
王鐵頭就喜歡李哲這一點,不膩歪。他拉了把椅子坐下,“啥時候搬到棚裡做飯了,也不怕把大棚點了?”
李哲解釋,“3號棚和其他棚不一樣,我專門隔了生活區和廚房,夯土牆上預留了煙筒,煙灰也會及時處理,隻要注意點,問題不大。在大棚裡做飯,人不遭罪,也能給大棚升溫。”
王鐵頭想想,“做飯還能給大棚升溫,這個主意不賴。”
李酒缸也說道,“支書放心,我小心著呢。咱家裡的物件也不少,不一樣在屋裡生火做飯。”李酒缸拿起桌子上的抹布,將大鐵鍋從鐵爐上搬下來,“紅燒肉熟了。強子,把我買的酒拿來,今兒個晚上我得跟支書好好喝幾盅。”
說話間,兩張方桌拚在一起,飯菜也擺好了,顫顫巍巍的紅燒肉、油亮的小雞燉蘑菇、涼拌豬耳朵、酥魚、炒土豆絲、豬肉燉白菜。
王鐵頭咂摸嘴,“娘咧,今兒個啥日子?趕上過年席麵了!”
“紅燒肉我買的、酥魚您帶的、小雞是建軍哥買的、豬耳朵是永強買的,散酒是酒缸哥買的。您來我們這做客,可不就是好日子麼。”還有一個原因,李哲有了第四座大棚,就算王鐵頭不來,也是要慶祝的。
老李招呼道,“來來來,大家彆光看,動筷子。”
王鐵頭吃了一塊雞肉,“嗯,這小雞燉的不孬,哪買的?”
王建軍笑道,“俺隔壁老張家養的,原本想留著過年吃肉,他婆娘嫌小公雞光吃糧不下蛋,要賣掉。兩人為這事沒少拌嘴,昨個小雞飛到俺家院子裡,俺就買下來了。”
王鐵頭點點頭,這年頭村裡養雞的不少,但都是養母雞下蛋,很少有人家舍得養雞吃肉,估摸著這小雞買的也不便宜。
王建軍也就罷了,李酒缸父子也是自掏腰包買菜買酒,父子倆以前是村子裡有名的困難戶,如今也跟著好起來了。
李哲端起酒杯,“王叔,我敬您一杯,今個又讓費心了。我乾了,您隨意。”
“嘿,這算啥,捎帶手的事。”王鐵頭滋溜也乾了,撂下空盅問,“二小子,你往京城賣菜也有段日子了,咋樣呀?”
“不賴,賺了些錢,可京城花銷也大,昨個租個了落腳的地方,今個又租下朱家的大棚,掙那點錢也花差不多了。”
王鐵頭詢問,“一斤黃瓜在京城能賣多少錢?”
李哲知道王鐵頭這個沒啥壞心思,但每個人都有自己考慮問題的角度,王鐵頭做的事未必就符合李哲的利益。
隻有李哲這個利益相同的小團體才是值得信任的。
李哲想了想,答道,“這個沒準,菜價的波動很大,瞅著咱是外地人,本地的菜販子也壓價,哎……也不好乾。”
王鐵頭追問,“能賣到三塊一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