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下午。
最後確認了一遍,沒發現有什麼錯漏的地方,張延便把謄抄好的小說塞進牛皮紙袋裡,反鎖了房門準備去郵局投稿。
下樓時他刻意輕手輕腳,唯恐驚動了哪個。
沒辦法,他新寫的小說獲得日報編輯部集體推崇的消息,這幾天已經傳遍了整個筒子樓,誰見了他都要打趣幾句。
甚至還有人專程找上門來,就為了看看他是怎麼寫小說的。
那些半開玩笑的吹捧,往往都是怎麼誇張怎麼來,直聽的人如芒在背如鯁在喉,恨不能拿腳指頭摳個三室兩廳出來。
他現在寧願繞著彆人走,也不想再聽那些肉麻的話。
誰知剛從二樓下到一樓,就見母親孫曉紅正推著那輛二八大杠,跟幾個家庭主婦扯閒篇。
“媽,您怎麼提前回來了?”
張延疑惑的迎上去,結果還不等孫曉紅搭話,幾個中年婦女便圍上來你一句我一句打趣。
這個說:大作家以後成名了,可彆忘了我們這些嬸嬸阿姨。
那個提議:要不你乾脆把咱們樓裡的事情也編成故事,讓大家夥兒都變成名人得了。
又有人纏著追問:傳聞中為了你要自殺的姑娘,到底是哪家的啊?
聽到最後這個問題,張延就有些繃不住勁兒,當初他為了堵廠長的嘴,隨口編了一個因為賣冥幣看不上自己的相親對象,誰知道現在被傳的有鼻子有眼。
說什麼那姑娘如今後悔的想自殺,哭哭啼啼的非要當作家夫人。
還有人信誓旦旦宣稱,周三上午曾看到那姑娘找到筒子樓來,結果被張延拒之門外,隔著門哀求了好半天才走。
這都什麼眼神兒?
那天來的明明是二賴子劉衛東!
“好了、好了。”
這時孫曉紅見狀,忙上來幫著解圍道:“你們笑話幾句得了,可彆耽誤他去投稿。”
“什麼笑話,我們巴結未來大作家還來不及呢。”
“對啊,往後我們可就等著沾你們家張延的光了。”
“去去去,這八字還沒一撇呢。”
孫曉紅口不應心的謙虛著,這話她自己說說可以,彆人要這麼說,她可就一百個不樂意了。
把後座買的菜卸下來,將二八大杠交給兒子,孫曉紅又叮囑道:“現在公交車上太亂,要是稿子丟了就麻煩了,你還是騎車去吧——等寄完稿子早點回來,晚上媽給你做好吃的。”
確實,最近公交車上的掏包賊甚是囂張,日報幾乎天天都能收到相關來信。
張延胡亂應了一聲,就連忙騎上自行車奪路而逃,結果還沒到小區門口呢,就又被人給叫住了。
“李阿姨?”
見來人是周楠的母親,張延忙跳下車子,希冀的問:“是不是周楠有消息了?”
李阿姨搖了搖頭,盯著他的臉欲言又止。
張延一陣失望,又被她盯的有些不自在,忙道:“有什麼事您就直說,能幫忙的我一定幫。”
李阿姨咬了咬下嘴唇,吞吞吐吐道:“小延,你、你這回要是真出了名,能不能、能不能想辦法幫忙找找周楠?”
到了1990年,作家們雖然已經褪去了‘孤勇者’光環,但在大多數人眼裡依舊屬於神通廣大的存在。
“不用您說,我也肯定會去找的!”張延先是說的斬釘截鐵,然後又半開玩笑道:“不過我要是真把她給找回來,您以後可得向著我說話。”
李阿姨沒再說話,隻是紅著眼睛用力點頭。
張延這才騎著車子揚長而去。
其實他早就看出來了,周叔叔對自己還是比較滿意的,但李阿姨卻一直覺得自己配不上周楠。
現在嶽父丈母娘算是都搞定了,就差把周楠‘抓捕’到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