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謀天道、定社稷、破亂局,當以利同,以意合,分之以食祿,化之以名義,力不可不強,慮不可不長遠,滿懷希望,常抱死誌,如此,可為之也。
三代以來,帝、王與諸侯共治天下,所用者皆貴族也,似伊尹之流,終有數,亦天時也。
然,步朝堂,論國政,其名不正,言必微也,其勢未成,行必難也。
先聖孔丘初為政,嘗於季氏為吏,後平子為其正名,添為大夫末流。
季氏專權於魯國,危其君,侵其民,此非禮也。
天下失其道久矣,禮樂崩壞,上必有亂政者,在魯三桓也,尤以季氏為最。
水至濁亦存白鱗,有活源也;夜至暗尚有星光,能自耀也。
故雖以仲尼之誌,向禮衛道,上思周公攝政,知功出自其位,德全於己身。
處微末之時,當不拘於道,不困於禮,蓋人皆以利祿為要,生民之願重於聖賢之誌。
力無處宣泄,誌不得施張,則內猶修身以養德,正如《孟子》所言,‘窮則獨善其身’。
所謂失道、違禮,此人欲所致,執政所為,私心甚於公心。
夫欲以己道成天道,以公心勝私心,首要在其位,次者強其力,餘者固其心。
道為根本,此三者,成道之要術,如此,可成也。
既已知其要,然後可以行,不至於有惑也。
自仲尼為政,任中都宰,禮施於要處,政通於上下,一年,四方皆則之。
禮樂,秩序之法,故使民安其所,政有其為,如此,可興焉。
所謂賢者,使民能安其所,政可有其為,性不必高潔,德不必廣博,亦大善。
古之為政也,皆在七言之中,謂‘定、興、治、盛、衰、亂、亡’。
於魯國,國勢雖衰,亂象已生,未至糜爛,猶可用之以禮樂,因其秩序尚存,故力多有施張之處。
夫有為之士,得一器之利而備兵甲,全一域之功而向四方,此人欲也。
時仲尼已有仁政,然魯國之患,在三桓,在國君之威儀不盛,權柄不利,上下失衡,君臣無度。
孔丘欲以禮樂正天下,然周室衰微,幾不可挽回,重在魯國,首要三桓。
三桓勢大,遙想昭公之時,欲除而不能,負身出逃,至死尤悔。
一人之力,寡也,二人之力,盛也,三人之力,勢也。
孔丘之力尚不如昭公之時,而三桓之勢猶重,此謂敵強我弱,為之奈何?
三桓者,專權於魯國,所害者,不在魯民,不在大夫,惟在魯室,猶在魯侯,竊其權而奪其民也。
上失其威,則國必生亂,下專於權,則內必生怨。
故仲尼之為政,治其亂而平其怨,複推禮樂,以圖王興。
此亦魯侯之望,雖非意合,乃以利合,似有同心,或能勠力。
定公進孔丘為司空,後授之以大司寇,相魯國。
孔丘初涉相位,七日,誅少正卯。
少正卯,魯國之大夫,官至少正,仲尼以卯身兼五惡,遂行君子之誅。
五惡者,心達而險,行辟而堅,言偽而辯,記醜而博,順非而澤。
此五者,非人倫之惡,非性命之惡,異於禮樂,殊於廟堂,故所謂賢者惡之也。
魯之大司寇,掌緝捕刑誅之事,然,擅殺少正卯,言不正,名不順,且有違於禮。
世多有疑,有,則可辯聖人之為政;無,則合聖人之仁德。
故較之禮之仁德與政之得失,後人從其無,取之禮樂。
餘從其有,惟論政之取舍。
世有傳言,少正卯廣開私學,收授門徒,孔丘之弟子,多有往之,獨顏回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