皋狼縣內,破衣爛衫的白波手持刀、槍,挨家挨戶叩開舍門,從同樣破衣爛衫的乞民家中收走一鬥糧。
名曰香奉。意為祭拜黃天的香火錢。
老實獻糧者自是相安無事。
不獻者,則被白波衝出家中一通搜刮,繳些野菜、破瓢充數。倒也不傷人性命。
非是白波良善。
西河紛亂已久。
開始時,白波自然是黃巾做派,以席卷之勢大肆劫掠,尋著官吏、世家、豪商,衝入府邸一通砍殺過後,截取闔府之財。
那時他們日子也算闊綽。
可隨之而來的,便是世家、豪商卷著家財聞風而走。
白波終究為賊,並無遠見。
世家豪商走了,他們便劫富戶、生民。
後來,但凡有點門路的西河人全跑了。
略有家財的便賤賣家財跑,旁郡有親戚的便去投奔,即便什麼也沒有,隻餘一雙健全手腳的,也作難民向上黨、太原二郡奔逃。
能留下來的,多為鰥寡孤獨,老無所依,幼無所靠者,或四肢殘缺,重病臥床難以遠行者。
白波憑著往日所劫之富坐吃山空一段時間後恍然察覺不對。
再行匪事,等西河成了一片死地,他們辛苦拚殺下來的根基之地就沒了。
一合計,便學著官府行事,搞起了稅收。
然而他們不懂政治,不懂治民,更不懂因勢利導因時而治,上來對著疲敝之民便十稅其二,丁賦百錢,不納者殺。
又害生靈數萬,目光所及荒田無人耕,道旁屍骸甚。
至此西河郡完全破敗下去。
等白波收不上來糧食,欲轉他郡為禍時。周鄰各郡或為胡虜所占,張揚回軍上黨,太原世家為守其富,組建奴兵拚死以拒,後來又上任了陳無敵。
白波賊痛定思痛過後,才有今日之‘和諧’,也算是自食惡果。
可即便所取之糧一降再降,褲腰一勒再勒,憑今日西河破敗,亦難供養十萬賊眾。
“西河是待不下去!河東富庶,不若連結南匈奴突入河東劫之。”
“不成不成,河東之地東接洛陽西臨長安,這董卓、曹操不打起來,咱去就是個死。還是借著南匈奴的便利向北繞開雁門關,從漠北轉入幽州上郡。”
“什麼狗屁辦法!代郡有長城所拒,如何入得?還是傳信太行山渠帥張燕,接應我等橫穿上黨投往黑山部。”
“笑話!陳叢狗賊兵強馬壯,百騎之勇便破了美稷。橫穿上黨與找死有啥區彆?再說了,那黑山部號稱百萬眾。咱們去了,是讓張燕聽咱的,還是咱聽張燕的?”
“那你說咋辦,南匈奴的使者就快到了,總不能讓人看著咱們吵架!”
破敗的皋狼縣衙中,一眾賊酋吵得不可開交。
隻有楊奉窩在角落裡想事出神。
郭太見其不語,問道“老楊,你啥想法。”
楊奉拍了拍腦袋,望著一眾老兄弟張了張嘴。
訕訕道“你們說,咱們直接投了陳子寧,咋樣?”
一石激起千層浪,周圍立馬炸了鍋。
李樂瘋狂搖頭“這咋投,那陳賊可是並州牧,咱在西河如此行事,真要投他還有活路?”
韓暹應道“當官的沒一個好的,花花腸子能打結,投他還不如投張燕。”
胡才接著道“莫說不比張燕了,真要投他一個屁大的並州牧,咱們這麼多人,還不如直接投了關中。起碼關中還有當今天子坐鎮,諒他陳叢一個並州牧也不敢拿咱們如何。”
正討論間。
賊徒突然哭著闖進破敗府衙,手裡捧著顆帶血的腦袋,衝著一眾賊酋叩首不止。
“禍事了!禍事了各位大帥,南匈奴的使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