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寂靜無人的四周，柳荀楓輕聲細語地對鄧公公說
“明晚亥時，朔王將遠程操控獄中的死士們，讓他們陷入狂暴狀態。而後，朔王的同伴會協助這些死士逃出牢獄，直撲金鑾殿…”
“…還有馬大人，他會帶著遍布在北麓各地的趙國探子，形成一支隊伍、混入禦林軍和宮廷侍衛之中，以防止意外發生。到那時，喬將軍率領的禦林軍、朔王和趙國一方的力量，將會在金鑾殿外交彙，而你……”
“打住！”鄧公公施了個手勢，伸出左掌，右手食指在左掌心上點了點，
“小師弟，我看著陛下待你不薄啊，你怎麼說反就反了，這樣沒好下場滴。”
“信我，師兄。我已有良圖，家門不傾，北麓昌盛。”
他被柳荀楓那骨子堅定而自信的態度所打動，不禁心軟“我得確認，我不會死。我隻想長命百歲，以後還要為師父養老送終。”
“不會。”柳荀楓道“我需要你找到師姐，最近我聯係不上她。除了師傅以外，她的境界已是深不可測，極有可能成為下一位天下第一。你我都知道她擁有著呼風喚雨之能，我希望她明晚能接到我的暗號，施展“雪月飛花”劍術，下一場大雨。”
“成吧”，鄧公公點頭答應了他“今晚我嘗試著進入師姐的夢境，傳達你的安排。至於她是否願意配合，那就取決於她自己了。”
柳荀楓“多謝。”
鄧公公“要是沒啥事了，我就先走了？”
“還有一事相求。”柳荀楓從懷中抽出一張折疊的宣紙，遞交至鄧公公手中。“還請師兄按照我紙麵所描述的景致，為蕭琰構築一番夢境，將我引入他的夢幻之中。”鄧公公一臉黑沉，將折疊的紙張納入袖中，“破事真多。”
該交代的應該差不多了，柳荀楓略帶思索地抬頭仰望蒼穹，潔白雪花如羽毛飄落而下。
靈光乍現，柳荀楓想到了什麼，提醒道“當然，你可千萬彆偷窺我們夢裡發生的一切。”
“我丫的還要找師姐，誰有心情看你了。”頓了頓，鄧公公接著說“昨天我請了假去探望了師父，剛剛回來。如果你和師姐平日裡沒什麼要緊事，不妨多去陪陪師父。師父這一生顛沛流離、孤苦無依，怪可憐的。多關愛關愛留守老人吧。”
柳荀楓微微頷首，淡然一笑。
師傅從小看著他們三人長大，二師兄雖然總在外人麵前拆師傅的台，卻最懂得體恤和孝順的人。
——
皇宮內。
喬將軍邁入寢宮中，聽到木板被敲擊的聲音。一眼便見堂堂皇帝，居然專注的修補一個木箱子，而地板上散落著筆、墨、紙、硯和各種奏章、書籍。桌上則擺放著釘子、錘子、量尺等瑣碎工具。
“陛下，您這是…”
“說事。”
“噢，這樣的——先前，朔王知道了您在他府邸安插了眾多線人，所以朔王把府裡上上下下的家丁丫鬟全部換了，就為了防您耳目。目前，朔王的動向十分隱秘，我們的人一直在外麵監視，至今一無所獲，他似乎已經沒有任何異動了。”
“無異動就是最大的變動。”蕭琰說完後，大殿仿佛時間停滯，靜如止水。過了片刻，蕭琰抬眸，緩緩道“還有何事？”
喬將軍爪爪後腦勺，“其實也沒什麼大事，隻是今天下午我聽一宮女透露，柳太醫和鄧公公在胡同裡狹路相遇，然後柳太醫就暴打了鄧公公一頓。”
“陛下，您說柳太醫平日裡斯斯文文的，暴打人這麼一糙事兒、怎麼想也想象不出其中的畫麵感來，我懷疑那名宮女路過時，看花眼了，其實是鄧公公毆打了柳太醫。”
蕭琰緩緩放下手中的小錘，用雙手握起那個四四方方的小箱子，邊觀摩邊說
“明麵上，柳荀楓受到鄧公公欺壓，背地裡，柳荀楓並非你口中的斯文人，他甚至可能扭斷一頭大象的脖子。”
“我去！這麼厲害。”喬將軍故作驚訝，看了看蕭琰，明明疲態，卻把所有精力聚焦在木箱子上，喬將軍握了握腰側佩劍，愁眉苦臉了半天，終於無奈地走上前。
“唉呀，陛下，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原諒我直言。你那麼喜歡他，他也那麼喜歡你，兩情相悅，乾嘛還要互相傷害，趕快擬一道詔書，把柳太醫娶過門吧。”
“胡說八道什麼！”蕭琰一拍案幾，眉間凜然，情緒瞬間激動，“孤並不喜歡他，以後莫要妄下定論！”
“不喜歡還幫人家修理藥箱？陛下也忒口是心非了。難道就因為他是李隆昌？可你們不是親生的呀，陛下怎麼就那麼死腦筋。況且，你都把人家上了，還這麼不負責任……”
喬將軍不善察言觀色，話匣子一打開就停不下來，口若懸河，津津樂道之時，對方突然暴怒般地朝他大吼“滾！”這才讓他意識到自己有些冒犯了，略顯尷尬地匆匆退場，獨留蕭琰坐在座椅上，鄭重思索。
越想越來氣，不知何時，瞌睡襲卷而來，蕭琰陷入了無邊無際的昏沉之中。
當他緩緩睜開雙眼，視線由朦朧變得清晰分明，天地一片渾濁、枯竭，毫無一絲大自然生機。
這是什麼地方？
他感到困惑不已，內心開始變得謹慎起來，分不清這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隻能感受到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慌。
“阿琰，我在這裡…”
在乾枯萎靡的虛空，一道清澈悅耳的嗓音，仿佛細雨綿綿般滋潤著這片乾旱的土地，頓時草木萌生出一絲活氣。
蕭琰知道是誰，內心充滿歡喜，迅速轉身，卻被眼前所見驚呆了。
隻見那人身穿布丁麻衣，衣袖和腳環都參差不齊。亂糟糟的頭發上還係著一根黑得發亮的發帶，渾身上下臟兮兮的，好像一個流浪漢。即便如此，烏泥依然掩蓋不住他與生俱來的絕麗美貌。
“柳荀楓，你怎麼變成這樣了？還有，這是什麼地方？！”
蕭琰欲上前，一邁之際，地麵啪嗒作響，如同琉璃破碎般，讓人心悸不已。
柳荀楓的發絲在烘熱的風中淩亂起舞，他展露出一抹極為溫柔的笑容，輕聲說道“阿琰，我有件事想問問你，不許說謊，否則我生氣了就會跺跺腳。”
“你還沒搞清楚現在的狀況嗎？柳荀楓，彆拿你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蕭琰神情沉凝而焦慮，眼不離柳荀楓腳下那塊裂痕斑駁的土地，生怕他掉入無底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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