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國平臉上的表情很淡,他走到靠牆的木桌前,拉開抽屜,取出一把鋒利的刀。然後,走近發出恐怖聲音,實際上卻寸步難行的喪屍,目光專注地盯著左邊的男性喪屍。
“你們..真的曾經是人類嗎?”
他頗為傷感地搖搖頭,用刀尖挑開喪屍的衣服,沿著肩膀兩邊狠狠撕下,露出緊緊裹附在肋骨上的褐色皮膚。
董國平手裡的刀子繼續向下,割開喪屍的皮帶和褲子..當破爛不堪的長褲失去束縛,從喪屍細瘦腰間鬆垮垮脫落的時候,他的眼瞳驟然縮小,麵孔也不由自主開始扭曲,“嘿嘿嘿嘿”低聲怪笑起來。
應該是長時間沒有進食的緣故,喪屍體內的脂肪被消耗得很厲害。
它很瘦,自胸口以下,肋骨和骨盆從肌肉和皮膚下麵高高凸起,仿佛一具蒙著外皮的骨骼標本。作為男性象征的柱狀生殖器軟垂在胯下,萎縮成一團核桃大小的黑色物體。如果不是對自己身體有著最直觀的了解,董國平恐怕也不會把“生殖器”三個字與那團肮臟發臭的腐肉聯係在一起。
他帶上手套和口罩,又擦了擦眼鏡,蹲下身,湊到距離喪屍下身約莫二十厘米的位置,聚精會神看著那團東西。
董國平用刀尖輕輕撥了撥,有一種鬆脆的質感。腐爛的生殖器很快從身體下麵脫落,留下一段顏色略微發紅,兩、三公分長的凸起。有些透明,看上去很像動物體內的軟骨。
掉在地上的腐肉,立刻吸引了兩隻在附近徘徊的螞蟻。
它們爬過來,用觸角在黏爛的肉漿上輕輕拍打,似乎是在研究著東西究竟能不能吃?
強烈的惡心頓時彌漫了董國平的大腦。他忍住想要嘔吐的.,把刀子插進喪屍胸口,自上而下順切出一條直達下身的線。這動作絲毫沒有醫生的謹慎小心,卻比宰割豬羊的屠夫更粗野。當腹部皮肉朝兩邊敞開的瞬間,喪屍體內立刻滑出一大團黑褐色的內臟。滑膩膩的腸子之間夾雜著腎,萎縮變形的肝部裹著膽囊。它們早已失去應有的生理機能,表麵粘膜很少,就像剛做好沒多久,懸掛在通風口等待陰乾的香腸。但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董國平都無法通過它們產生絲毫食欲。
喪屍還活著。
開膛破肚的的可怕舉動對它沒有任何影響。被病毒侵蝕的中樞神經已經沒有痛覺,也不會像人類一樣產生恐懼心理。它仍在嚎叫,瞪著發紅的雙眼,看著董國平抓起鬆散的胸、腹皮肉,拉伸,用釘子和鐵錘固定在兩邊牆上,又從自己體內逐一割下心臟、肺泡、胃囊..
所有內臟都被清空,喪屍隻剩下一具單純由骨骼肌肉構成的軀殼。
它仍然活著。
“真想不通,這些東西對你究竟有什麼用?”
董國平用刀尖挑起一截半腐的腸子,皺著眉,湊近眼前細細端詳。
大學時期,他曾經在醫學院選修了一年《人體結構》。雖然沒有外科醫生那麼專業,卻很清楚人體內部器官與骨骼的分布。
董國平不明白,這些器官對人類及其重要,缺少任何一樣都足以致命。
然而,喪屍顯然把它們當做體內的棄物,根本沒有絲毫作用。
喪屍沒有回答,隻是發出毫無意義的嚎叫。它們不會思維,也不會說話。
董國平感覺腦子有些麻木。
他把刀子插進喪屍腹腔,削掉骨盆四周的腐肉,從非常熟悉的位置切下那團約莫兩毫克左右的銀骨,非常吝惜地在衣服上擦了擦,裝進口袋。然後站起身,把目光轉向旁邊的女喪屍。
同樣的解剖過程,同樣的結果。
子宮已經腐爛,構成.的括約肌完全變成漿糊般的膿液。爛成一團的腹部器官也無法找到輸卵管及對應的生殖係統..看著腳下那堆爛得淌水的臭肉,董國平非常鬱悶地連連搖頭。他徹底失去了解剖研究的興趣,從女喪屍身上取下銀骨,便轉身離開囚室。
外麵陽光燦爛,微涼的清風吹散了腐臭不堪的氣味,使他陰鬱困頓的頭腦為之清醒。
董國平對蘇浩的話感到懷疑。
他無法理解————沒有生殖係統,喪屍究竟依靠什麼進行繁殖?
這兩頭喪屍並非特彆選定。在此之前,他還解剖過好幾頭這種怪物。
從口袋裡摸出香煙,用顫抖的手指夾住,用力扣著打火機,卻無法冒出火苗。
董國平感覺嘴裡有種說不出的苦澀。
他扔掉沒點燃的煙,淚腺湧出一股滾熱的液體,被他牢牢禁錮在眼眶裡。視線頓時變得模糊,無論看什麼都仿佛隔著一層水幕。整個世界都在搖晃,令人眩暈。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老板那個時候為什麼不願意離開工地?
雖然沒有親眼看到張繼林從大樓天台上跳下,董國平卻很清楚,老板隻會選擇自殺。
留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喪屍吃掉了我的家人,摧毀了我擁有的一切,甚至徹底顛覆了對生物與科學的理解。
我..還剩下什麼呢?
腦子裡一片頹然,董國平好幾次把手放在腰間的槍上,緊緊握住,又緩緩鬆開。
他不想死。
至少,不是用這種窩囊的方式自殺。
望著晴朗的天空,董國平臉上漸漸顯出怪異的笑。
“就算你們會繁殖又怎麼樣?食人怪嬰?還是像母豬一樣下一窩從小喝血的怪物?老子有多少殺多少,殺到你們見了我就怕,就躲,就他媽的遠遠滾開————我,我..我不是一個人,我有朋友。我,我要整死你們,整死你們————”
他像瘋子一樣狂喊亂叫,引得幾個工人站在遠處好奇地觀望。他們看見董國平從地上撿起一塊碎磚,像鉛球運動員一樣後退幾步,然後奔跑,加速,帶著臉上激動亢奮的神情,朝著圍牆外那片肉眼看不到的世界,遠遠扔出去。
..
九月,天氣漸漸冷了下來。
銀行小樓裡的大部分物資都運到野外營地儲藏。整整一個夏天,人們都在城內四處搜尋。董國平的建築隊在營地裡修建了一個地下冷庫,裡麵裝滿了蘇浩從警備司令部弄回來的罐頭,以及更早些時候從超市獲得醃肉、臘腸、火腿..連同郊外那個用避難所改建的地下倉庫,幾處隱蔽的防空洞裡,都被米、麵之類的糧食裝滿。正如蘇浩曾經對李曉梅說過的那樣:以現有團隊成員數量為基準,這些食物可以維持很長一段時間。
地裡的白菜和蘿卜已經長得很高。老宋帶著人,在田邊地頭補種了一些蔥蒜。南瓜秧子已經爬上了竹架,今年顯然是吃不上了,希望明年它能長得更高,更多。
今天生日。不知道為什麼,感覺不到小時候的快樂,隻有又老了一歲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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