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知道寧王大軍在逼近長安後,按理說會扣留李喜,然後跟他們談條件。
結果武三月就這麼放李喜走出長安城,女人就是女人,即便坐在了龍椅上,也隻是目光短淺的女人。
“王爺,我們現在殺進城去,給世子報仇。”
“對,給世子報仇。”
眾將群情激憤。
李喜臉色微變,嘎聲問道:“你們說什麼?”
“王爺難道還不知道?世子死了。”一個將軍悲傷地說道。
李喜踉蹌後退,但很快回過神來,歎道:“這就是戰爭的殘酷,為了不讓更多人死掉,本王現在命令你們,立即放下屠刀,接受朝廷的審判,聖人仁愛,定會從輕發落。”
一眾將軍呆呆看著李喜,簡直不敢相信,這樣的話是從李喜嘴裡說出來的。
“王爺,世子的仇難道不報了嗎?”
“王爺,我們的大業難道不要了嗎?”
“王爺……”
眾將軍的眸子裡全都寫滿了不信。
他們追隨李喜,一路來到了長安城,結果李喜卻在勸他們投降。
說什麼武三月會從輕發落,再怎麼從輕發落,也是人頭落地,禍延家人。
李喜靜靜看著他們,突然搖頭苦笑,歎道:“看來本王說的話,你們是不打算聽了?”
“我等隻聽寧王的,而你,絕非寧王。”
“對,王爺不可能如此軟弱。”
“那賤女人以為易容個王爺出來,就能騙到我們,真是可笑。”
“殺進長安,救出王爺。”
這些將軍們自我麻痹的本領,倒真不小。
這個說一句,那個說一句,很快就讓兵士們都躁動了起來。
李喜怒斥道:“一旦開戰,要死多少人,你們可知道?”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王爺也說過,一將功成萬骨枯。”
這些將軍們既然來到了這裡,就沒打算輕易放棄。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你、你們……”李喜氣得說不出話來。
陽九從李喜身側走到前麵,輕笑道:“王爺,還是讓我來解決吧。”
“陽大人,那就拜托了。”李喜知道想要說服這些部下,本就很難。
況且現在這些家夥竟說他是彆人易容喬裝的,那接下來無論他說什麼,想來他們都不會相信。
陽九舉起右手,掌中猛地出現了一把刀。
刀芒掠過。
並排站在麵前的十個將軍,全都腦袋落地,轟然倒下。
後方的兵士看到這一幕,都是嚇得下意識向後退去。
“陽大人,你這是……”李喜大驚。
他怎麼都沒想到,陽九所說的解決之法,竟是將這些不聽話的將軍全給殺了。
陽九還刀入鞘,道:“王爺,不殺他們,他們必反,現在隻是死了十個人,卻能拯救成千上萬人,孰輕孰重,相信王爺能夠想清楚。”
李喜長長歎了口氣。
他知道陽九所言是真,死十個人,的確比死成千上萬的人要好得多。
陽九並沒有做錯。
錯的還是他的這些忠心耿耿的部下,誰能想到這些家夥竟連他的話都不聽了。
李喜看著兵士們,說道:“此前是本王錯誤的決定,才讓你們陷入險境,幸好本王及時醒悟,才不至於讓你們白白丟掉性命,你們還有家人,還有朋友,活著比什麼都好。”
自古以來,就沒有喜愛打仗的兵士,畢竟誰不想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看到兵士們全都將武器放在地上,陽九長舒口氣。
這場浩劫,能以這樣的方式化解,已屬萬幸。
真要打起來,鬼知道得死多少人。
他雖然喜歡縫屍體,但也沒變態到盼望發生戰爭。
況且掌控這天下的是他的女人,他不得幫著守護好這江山?
薛血隨後出城,接管了這十萬大軍。
李喜則跟著陽九回到城中,來到皇宮,去向武三月請罪。
養心殿中,武三月一直坐立不安,在為陽九擔心。
得知陽九平安歸來,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她蒼白的臉上也有了血色。
李喜進入大殿,就跪在地上,請求武三月削掉他的寧王封號。
此後他將遁入空門,吃齋念佛,為聖人祈福,為天下百姓祈福。
進了一趟詔獄,李喜的變化不可謂不大。
武三月聽後笑道:“朕準了。”
“謝聖人隆恩。”李喜激動得淚流滿麵。
武三月擺擺手,道:“退下吧。”
李喜慢慢退了出去。
武三月趕緊來到陽九麵前,將陽九身上摸了個遍,問道:“有沒有受傷?”
陽九笑著搖搖頭。
那些武將的武功,可能都很厲害,但當時那種情況,他手頭沒有武器,年紀又輕,想來那些武將不會將他放在眼裡
,遽然偷襲,一擊成功,自然不會受傷。
“以後不許再做這種事,我還想跟你多生幾個孩子呢。”武三月將頭靠到陽九的胸口,聲音帶著嬌嗔。
這麼危險的事,還是不能做啊。
現在就算外麵的風言風語傳得再凶猛,也隻是傳言罷了,又沒有真憑實據。
可若武三月的肚子大了,甚至還生下孩子,那就再也藏不住了。
“曹家的那些人,九兒真打算放過他們?”武三月剛才也想過此事,換做以前的她,就憑曹龍犯下的罪行,肯定得誅九族。
但現在,在許多事上,她都願意聽陽九的。
陽九笑道:“就給他們一次機會,如果他們再犯事,再殺也不遲。”
“那你小心點,我擔心他們會報複你。”武三月提醒道。
她呆在皇宮裡,非常安全。
陽九住在縫屍鋪裡,而且經常在長安街上閒逛,非常危險。
……
曹宅。
曹柔醒來後,不吃不喝,已經好幾天了。
曹劍想儘辦法,都是不能讓她張開嘴。
“柔兒,你這樣,家主……”曹劍再次端著飯菜來到曹柔的房間。
曹柔躺在床上,雙眸無神,呆呆看著屋頂,聞言扭頭笑道:“曹劍,你這賤奴,還有臉提我爹?”
賤奴?
算輩分的話,曹柔還得喊曹劍一聲叔叔。
“行,你可以不吃,就這樣等死,你死了,對我們所有人都好。”曹劍其實也擔心曹柔恢複精神後,會想儘一切辦法去找陽九報仇。
陽九可是明確提醒,一旦曹家人再做出出格的事,可能就得被誅九族。
這點曹劍能夠理解,曹龍作惡多端,朝廷沒能將曹宅滿門抄斬,全都是陽九在聖人麵前替他們求了情。
無論如何,曹劍都得看好曹家人,不讓他們再闖禍。
好在彆的曹家人,現在就想在長安城好好過日子。
最大的麻煩就是曹柔。
按理說曹柔死了挺好的,可從小他跟曹柔一起長大,看到曹柔這副模樣,還是於心不忍。
曹劍將飯菜放下後,轉身離去。
躺在床上的曹柔,卻是慢慢下床,來到桌子旁,含著淚開始吃飯。
她想通了,她不能就這麼死掉,無論如何都得給爹報仇。
她要快點養足精神,才能去尋找幫手,斬殺陽九。
從小她就不愛練功,也隻會點三腳貓的功夫,想殺陽九那種高手,隻能多多找人。
好在她是女人,而且還是年輕的女人,雖不漂亮,身材夠好,肯定能找到願意為她賣命的江湖高手。
……
夜如墨。
玄字十八號房中,陽九站在寒玉棺前,看著棺中的屍體,眉頭緊皺。
棺中躺著一個沒穿衣服的昆侖奴。
這個昆侖奴比此前縫過的鐵蛋還要黑,而且更加高大。
他的腦袋被砍掉,命根子也不翼而飛。
縫屍記錄顯示,有四個縫屍人被砸扁了腦袋。
以這昆侖奴的體格,一拳砸過來,普通人肯定受不住。
陽九想著掀開棺蓋,先賞屍體兩張鎮屍符,拿手碰了碰腦袋,沒有任何反應。
淨手焚香後,便拿出針線,開始縫屍。
有的屍體剛開始縫的時候,不會有任何反應,但當縫到一半,或是縫到最後,突然會攻擊人。
陽九先縫脖子前麵,如此等會兒翻過來縫的時候,要是屍體有點動作,也能死死將其摁住,快速將屍體縫好。
麻煩的地方在於屍體的命根子也被割了,就算將頭顱縫上去,也不算是縫好了整具屍體。
一針一線走過,屍體紋絲不動。
此前被砸死的四個縫屍人,應該是剛開始縫屍的時候就遭受了攻擊,不然的話,這脖子上應該會有縫痕才對。
即便屍體將縫上去的線扯掉,也會留下縫痕。
好在縫完前麵後,屍體仍然沒有反應。
陽九將屍體翻過來,頗為無語。
想不到在屍體的後背,竟然還有一道口子,不出所料,臟腑空空。
陽九歎了口氣,快速將腦袋縫好,方才拿出冥紙給這昆侖奴紮臟腑。
紮好後,將臟腑塞進去,繼續縫屍。
香燃得並不快,還是得放快速度,以防會出現萬一。
畢竟縫完這後背,還得給這家夥縫個寶貝上去。
將後背縫好後,屍體還是沒有動靜。
如此看來,並非屍體不凶殘,而是鎮屍符將此屍鎮得死死的。
“雖然你是昆侖奴,但我覺得這個尺寸,你應該也能接受,對吧?”為了節省冥紙,陽九隻用一點點黑色冥紙紮了個指頭大小的寶貝,而且看著還不怎麼像。
開縫後,陽九明顯感覺屍體有些抗拒。
若非鎮屍符鎮著,隻怕這家夥早就翻身起來,直接開乾。
這麼小,怎麼用?
說是牙簽都不為過啊。
陽九偶爾就是喜歡搞這樣的惡作劇。
東西越小,縫得越快。
將寶貝縫上去後,微微顫動的屍體,便再也不動了。
看縫屍記錄的話,陽九覺得這具屍體會很難縫,真的縫起來,也不麻煩。
《生死簿》現,開始記錄這個昆侖奴的生平。
這個昆侖奴名叫奧登,生在中非一帶,打小就在跟一大群小孩搶食物。
想要填飽肚子,就得比彆的小孩更凶狠。
將彆的小孩都揍怕後,那些小孩以後就再也不敢跟他爭搶。
奧登很快就沉浸在這樣的日子裡,也慢慢在長大。
有一天,他被帶離那座大院子,直接坐上了去往大魏帝國的船。
在他的家鄉有個傳說,大魏帝國遍地都是黃金,隻要去了,就能發財。
但他做夢都沒想到,在上船的那一刻,其實他已經被賣了,正式成為奴隸。
來到大魏後,他跟其餘人一樣,都被關在籠子裡。
每天都有人被買走,因他生得太過高大,沒有人敢接手。
賣不出去,對主人來說,奧登就是負資產。
多養一天,就得多費幾頓飯錢。
到最後,主人沒辦法了,隻得便宜處理。
沒幾日,就有一個瘦弱的老頭,花五十文買走了奧登。
奧登有力氣,也很擅長打架,但這裡是大魏帝國,人生地不熟的,他也不敢做出格的事。
在來的途中,主人就在一遍遍強調,若敢在大魏帝國打人,就會被砍掉腦袋。
那老頭並非富人,而是一個鰥夫,一直靠砍柴為生。
老了後,也砍不動柴了,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這天經過南市,正好看到奧登隻售五十文,心想買回去讓奧登砍柴養活他,倒也不錯。
以奧登的體格,一天肯定能砍不少柴,老頭甚至都幻想過,以後要發財了。
事實正是如此,奧登每次進山,回來的時候都會扛著大量柴火,也能賣個好價錢。
老頭倒是一點都吝嗇,用這些錢買來好酒好肉,跟奧登一起享用。
時間久了,奧登慢慢也學會了大魏人的語言,跟老頭也相處得非常融洽,情同父子。
但大魏帝國遍地都是黃金的傳說,顯然是假的。
老頭死後,奧登算是自由了。
但在長安,根本不會存在自由的昆侖奴。
奧登聽從老頭的提議,將老頭的屍體偷偷埋在家裡。筆趣庫
如此奧登就是有主人的昆侖奴,照樣能夠砍柴養活自己。
老頭待奧登如同自己的兒子,死後也希望奧登過得好點。
昆侖奴在長安是最沒地位的人,隻要主人不開心,一刀將昆侖奴殺了,也不用承擔任何責任。
再換一個主人,奧登可能會過上堪比在地獄的日子。
老頭不再出現在鄰居眼裡,鄰居都會懷疑,確認老頭失蹤了後,就選擇了報官。
官差很快就在院子裡挖到了老頭的屍體,老頭的屍體腐爛嚴重,奧登也被安上了殺害主人的罪名。
不管奧登如何解釋,青天大老爺就是聽不進去。
如果不重罰奧登,以後長安城誰還敢養昆侖奴?
奧登被砍頭的那天,家裡有昆侖奴的人,全都帶上昆侖奴來菜市口觀看。
這些人的用意很明顯,就是希望家裡的昆侖奴能夠長點記性,不可生出半點反抗主人的異心。
結果這些人都打錯了如意算盤,奧登的頭還沒被砍掉,所有昆侖奴全都選擇了造反。
有許多直接一把扭斷了主人的脖子,然後發瘋般撲向奧登。
奧登跪在刑台上,看到那些跟他一樣的昆侖奴,一個接一個倒在血泊中,眼裡滿是疑惑。
此前長安死掉的昆侖奴,不在少數,其餘昆侖奴也沒特彆大的反應。
今天這些家夥就像是瘋了似的,無比詭異。
時辰到。
劊子手掄起大刀,直接斬掉了奧登的腦袋。
奧登的遭遇,陽九很是同情。
那老頭看似是想幫奧登,實則卻是害了奧登。
陽九合上棺蓋,轉身去洗手。
縫屍一百五十具,獎勵宿主黑皮粉。
人隻要吃下一丁點的黑皮粉,全身肌膚就會迅速變得黝黑如墨。
也就是說,有了這黑皮粉,就能肆意製造昆侖奴,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這東西用來對付那些大奸大惡之徒,絕對比殺了他們更讓他們絕望。
昆侖奴曾經在長安非常流行,但自從那次昆侖奴集體暴亂後,昆侖奴也逐漸成為了曆史。
非我族人,其心必異。
長安百姓對此深信不疑。
洗完手,陽九正要離開,猛聽身後有人問道:“你能幫幫我嗎?”
陽九一轉身,看到奧登的靈魂從肉身裡翻出,徑直穿過寒玉棺透明的棺蓋,飄落到了陽九的麵前。
陽九饒有興致,問道:“幫你什麼?”
“殺了我。”奧登痛苦地說道。
陽九道:“你已經死了。”
“你既然能看到我,肯定能摧毀我,對不?”同樣的話,奧登此前也對那些縫屍人說過。
可惜的是那些縫屍人全都聽不見,而且他的肉身竟然會襲擊那幾個縫屍人,也是他始料不及的。
最可怕的是他竟然控製不了自己的肉身。
陽九笑問道:“為何想要魂飛魄散?”
“我有罪,罪該萬死。”奧登的長安話說得的確不錯,音色很準,關鍵是調調也很對味。
陽九知道奧登說的是那幾個死掉的縫屍人。
有時候靈魂再不願,屍體也會傷人。
陽九勸道:“你安心去吧,死後犯下的罪,就歸陰間管,相信他們會秉公處理的。”
“你說的也有道理,那我就去陰曹地府領罰,在那之前,你能再幫我一個忙嗎?”奧登很有禮貌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