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東廠當縫屍人那些年!
好在鎮屍符足夠多,可以隨便用,隻要讓這屍體彆肆意噴火就行。
五六張鎮屍符能夠堅持片刻,可讓陽九縫上數十針。
耗費掉將近五十張鎮屍符後,終於縫完了最後一針。
男屍滾燙的身體,也迅速冰涼下去。
這家夥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生死簿》隨即出現,開始記錄這男屍的生平。
這男屍名叫潘火亮,開著一家打鐵鋪。
但他自己不會打鐵,雇傭了一個壯漢,而他製作出各種稀奇古怪的模具,讓打鐵鋪的生意格外紅火。
按照他的方法,能夠提煉出更加精純的鐵。
名聲傳開後,朝廷甚至找到他,請他鑄造兵器。
潘火亮等的就是這一天。
打鐵再厲害,在彆人眼裡,也隻是一個莽夫。
但若能夠入朝為官,身份和地位就會迅速拔高,曾經看不起他的那些人,也會高攀他不起。
潘火亮隨後進入兵部,儘管隻是個七品小吏,好歹也是個好的開始。
隻要他努力工作,幫朝廷鑄造出更堅固更鋒利的兵器,擢升是早晚的事。
潘火亮對未來充滿了信心。
然而在兵部,他卻處處受製於人。
其實在長安做官,本就如此,哪怕是四品大員,頭頂也壓著一座座大山,稍不留神,就會被砸得粉身碎骨。
隻是潘火亮心氣高,受不了官場上的那些烏煙瘴氣。
但作為底層的官員,就算心頭再不服氣,也得夾緊尾巴老實做狗。
第一批鑄造出來的長刀,的確比此前的要好很多。
潘火亮指著此事能帶給他升遷,萬沒想到,等了好久,上頭竟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再往後,各種槍頭和箭頭,都被他製造出來,品級遠勝以往。
在擊退金國大軍的戰鬥中,他鑄造的兵器發揮了極大的作用。
然而即便立下這等功勞,他還是沒有得到升遷的機會。
後來在無意中,他才知道,所有的功勞都被頂頭上司給搶了。
那家夥本來隻是個六品官,可在擊潰金國大軍後,他升遷的很快,如今是四品的兵部侍郎。
如果未來戰事頻繁,這家夥肯定還能往上爬,有望當上兵部尚書。
這功勞本該是他潘火亮的,就因他沒有大肆行賄,才會一直在原地踏步,沒有更上一層樓的可能性。
潘火亮不服,但不服也沒辦法,在喝了幾天悶酒後,他便決定拿出全部的身家,用來行賄。
銀子送出去後,果然有效果,他也從七品升到了六品。
侍郎說就算銀子給得再多,這官也得慢慢升,不然會被外人說閒話,也容易引起皇上的懷疑。
皇上最忌諱的就是買官。
儘管曾經有一段時期,朝廷國庫空虛,財政困難,朝廷便宣布推出賣官政策,用來充盈國庫,比如花費百萬兩銀子,都能當上尚書。
正所謂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
賣官讓國庫充盈起來,但這些官員上任後,隻知道壓榨百姓,大肆斂財,搞得各地叛亂頻發,朝廷急忙廢除賣官政策,大肆清理蛀蟲,方才穩住局勢。
此事造成的後果是國庫更加空虛,百姓怨聲載道,差點動搖了江山根基。
往後若發現有買賣官職者,皆誅九族。
但這種事,就算皇上鐵了心要嚴打,也是屢禁不止。
潘火亮等了數年,那個侍郎他娘的都當上了尚書,他還是個六品的小官。
不管是鑄造上等兵器立下功勞,還是花重金行賄買官,全都行不通。
倒是那些狗官,時不時就來鼓勵他,讓他做出更精良的兵器。
若能成功,擢升有望。
潘火亮已經對此不抱任何希望了。
既然在大魏得不到重用,那他就去金國,相信金國皇帝一定會重視他。
在離開前,隻需要做一件事,就當是送給金國皇帝的見麵禮。
新一批兵器看著更加鋒利,上頭的官員親自驗收,都是讚不絕口。
但他們並不知道,這兵器鋒利歸鋒利,隻要多撞幾次,就會斷掉。
潘火亮一封信寫給金國皇帝,金國皇帝收到後,果然再次發兵。
本來他們就準備得差不多了,此前戰敗的恥辱,這次定要洗刷掉。
收到潘火亮的信,金國皇子也沒當一回事,然而真的開戰,才知道潘火亮沒有撒謊。
魏兵手裡的兵刃,亮閃閃的,陽光下閃耀出的光芒,讓人心悸。
但碰撞幾次後,竟真的從中折斷。
金兵士氣大漲,殺得魏軍潰不成軍。
此刻的潘火亮,已是逃離長安,一路向北。
魏皇大怒,下令將兵部官員儘皆抄斬,並傳令通緝潘火亮。
就在快離開魏國國土時,潘火亮被官兵攔下,押回長安。
很快潘火亮就被判處腰斬。
行刑那天,菜市口人山人海,全都在痛罵潘火亮。
潘火亮聽著那些話,心頭感到好笑。
但他不知道的是就因他的叛變,這些百姓中的兒子、丈夫、父親等,都慘死在跟金國的那場戰爭中。
潘火亮到死都不後悔,既然大魏不讓他好過,那他就讓所有人都不好過。
但當被抬到鍘刀下時,他害怕了,全身劇顫,屎尿齊出。
一刀下去,潘火亮便斷成了兩截。
陽九看著潘火亮的屍體,覺得鎮屍司的人應該更努力些,像潘火亮這樣的人,就該挫骨揚灰,魂飛魄散。
將肉身和靈魂都給摧毀,就不信還能鬨出什麼幺蛾子來。
一把合上棺蓋,陽九轉身便去洗手。
在他身後,潘火亮的靈魂遽然出現,張開雙手,慢慢飄向陽九。
縫屍一百五十二具,獎勵宿主打鐵術。
陽九剛將手伸進水盆裡,就察覺到身後有寒氣,霍然轉身的同時,有六張拘鬼符閃耀著金芒向前撲出。
潘火亮的靈魂非常靈活,竟是避開了其中的五張。
對付惡靈,一張拘鬼符足以。
被拘鬼符擊中後,潘火亮嗷嗷直叫,很快就被封印。
“想不到你還在這裡。”陽九總算知道,潘火亮的屍體之所以會噴火,全是其惡靈在作祟。
陽九在蠟燭上點燃拘鬼符,聽著潘火亮的慘嚎,滿臉帶笑。
現在鏟除惡靈,可是有功德拿的。
拘鬼符化為灰燼後,《功德簿》果然出現:
宿主鏟除惡靈,獎勵五十點功德,目前剩餘功德點數為一千一百七十五。
像這樣的惡靈來得越多越好,殺一個,就能得到五十點功德。
縫潘火亮的屍體,的確多耗費了些時間。
陽九快步來到隔壁的玄字十五號房。
寒玉棺中是空的,沒有屍體。
如果是空房間,門會鎖上。
現在隻剩下一個可能,那就是屍體自己跑了。
房間就這麼大,能藏人的地方,也就是棺材底下。
陽九蹲下身去看時,頗為無語,想不到屍體居然真的在棺材底下。
他抓住屍體的腳踝,用力將屍體拉出來,一股腐臭味襲來,非常難聞。
在白天的時候,東廠差役會進來檢查每間房裡的屍體。
這間房裡的屍體跑到了棺材底下,東廠差役不可能沒有發現。
隻能是屍體白天會老老實實躺在寒玉棺中,到了晚上,就會鑽到棺材底下,著實詭異。
縫屍記錄上記載有三個縫屍人因此屍而亡,兩個是被嚇死的,剩下的一個是笑死的。
嚇死的縫屍人麵目猙獰,笑死的縫屍人笑容燦爛,不管是哪一種,看著都很瘮人。
第一個縫屍的人,正常情況下都是新人,被嚇死也很正常。
但死掉一個縫屍人後,後麵再來縫這具屍體的縫屍人,就不是新人,而是縫屍人中的佼佼者,乃是解決這個有問題的古怪屍體的專家。
後麵來的縫屍人被嚇死就很扯淡,被笑死更是離奇。
屍體的胸前有三個拳頭大的血洞。
血洞裡麵雖沒有生出蛆蟲,但也全是白燦燦的蟲卵。
這屍體老是從寒玉棺裡跑出來,假以時日,體內定會長滿蛆蟲,變得更加惡心。
陽九也不將屍體放回去,點上香,就在地上直接縫屍。
三個血洞,要縫好還是很容易的。
但在縫第一個血洞時,屍體突然雙手亂揮,想要坐起。
幾張鎮屍符下去,屍體仍在掙紮。
鎮屍符對這具屍體的效用,並不是很明顯。
哪怕屍體張開嘴巴,露出獠牙,做出撕咬的動作,陽九也沒放在心上。
將胸前的三個血洞縫好後,再將屍體翻過去,後背也有三個血洞。
咯咯咯……
屍體的頭顱緩緩轉過來,直接旋轉一百八十度,一張醜臉再次麵朝陽九,霍然睜眼,咧嘴一笑。
有淡黃的氣體從屍體的嘴巴裡噴出。
陽九急忙屏住呼吸,才沒有吸入。
想來那個笑死的縫屍人,應該就是吸入了這種氣體。
看到陽九仍在埋頭縫屍,那屍體似乎也很懵逼,無法理解這是怎麼回事。
縫好最後一針時,屍體的眼睛閉上,腦袋也是迅疾轉了回去。
屍體變成這樣,應該已是算是僵屍了吧?
這樣的屍體不交給鎮屍司處理,還留在閻羅殿等縫屍人來縫,本就不合理。
《生死簿》現。
此屍名叫牛根元,本是金國人,但因失手殺了人,才會偷偷跑到大魏帝國。
牛根元自幼就很喜歡木工活,而且拜了好幾個師父後,手藝長進很快,做的東西被人們接受,大受歡迎。
來到長安後,他重操舊業,仍以做木工討生計。
不管在哪個年代,隻要有一門手藝,就不愁會餓到肚子。
牛根元做的家具,很受長安百姓的歡迎。
他的相貌本來就不像金人,更像魏人,故而很快就在長安城安定下來。
到後來,資產豐厚後,他還買了房子,娶了媳婦,生了孩子,日子過得比在金國時要滋潤得多。
有了家,就有了牽絆。
牛根元更加努力工作,隻為給妻兒賺取更多的錢財。
做木匠,稍微上點年紀,就很難將活做好。
趁還年輕,多賺點錢的想法是對的。
牛根元拚了命在乾活,賺取的錢財也是越來越多,讓家人的日子過得越來越好。
這時候他想過,將來得多收幾個徒弟,這樣徒弟乾活,他就能拿提成,老了也就不用怕會挨餓受凍了。
就在這時,一個來自金國的人找到了他。
聽到熟悉的金國語言,牛根元很是震驚。
“叛國的下場就是誅九族,你的妻兒都得死,不過
現在你有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那就是給大汗收集重要情報。”那人乃是金國安插在長安城的間客。
牛根元想要殺了那人,但那人武功極高,隻一招,就讓他半晌都沒緩過氣來。
“你殺了人,又叛了國,唯有如此,方能贖罪。”那人勸牛根元認清現實,也彆想再逃離長安,如果還想讓他的妻兒都活命的話。
牛根元很糾結,也很害怕,最終還是選擇了順從。
他是金人的事,絕對不能暴露,否則他們一家都會有殺身之禍。
此後的日子裡,牛根元經常出沒酒肆茶樓,乃至青樓。
但凡能打探到消息的地方,他都經常去。
隻要是宮裡的風言風語,哪怕是再微小的事,他都如實上報。
想要徹底贖清罪孽,還得拿出更重要的消息才行。
一旦上頭覺得還清了,就會放牛根元自由。
牛根元想儘辦法,都找不到有價值的情報,反而將自己是金國間客的事給暴露了。
那是幾個賭鬼,得知後,倒是沒有報官,就是隔三差五跑來向他要銀子。
他是有點積蓄,但靠這點積蓄,肯定無法填飽賭鬼的肚子。
賭鬼的肚子永遠都是喂不飽的。
牛根元被逼無奈,隻得想個辦法,將那幾個賭鬼給殺了。
就像在金國時所做的那樣,做出殺人的決定很艱難,但若不這樣做,自己就活不下去。
牛根元買了好酒,在酒裡下了砒霜,請那幾個賭鬼來吃酒,並說他準備了大量銀子,今晚可讓他們賭個夠。
酒鬼們不防有詐,大口吃酒,很快全都倒在了地上,七竅流血,麵目猙獰。
牛根元逃回家中,越想越害怕,心想不能再這樣下去,一定要逃離長安,到無人認識他們的地方好好生活。
誰知回到家中,看到妻兒都倒在血泊中。
忽悠他變成金國間客的那家夥,就坐在椅子上,正在吃一根雞腿。
“你媳婦不錯,很緊。”那人哈哈大笑。
牛根元感覺天都塌了下來,隻想將那人碎屍萬段。
他發瘋般衝過去,卻被一腳踢翻在地,口吐鮮血。
那人站起身,獰笑道:“放心,我是先殺了她,順便享用一下,她並不知情。”
獰笑聲宛如支支利箭,全都射進了牛根元的心。
牛根元掙紮著站起,來到旁側拿起一把剪刀,再度衝向那人。
那人側身避開,繞到牛根元身後,轟然一拳砸在牛根元的後背上。
這一拳,竟是直接洞穿了牛根元的身體。
牛根元很害怕,剔骨的寒意襲來,讓他的身軀顫抖得厲害。
砰。
又一拳從他的胸前正中砸出。
牛根元感覺再也沒有力氣能夠支撐這沉重的身軀。
第三拳砸出來時,牛根元軟倒在地。
但他並沒有死掉,看到那人扛起妻兒的屍體離去,急得想要大喊大叫,喉頭卻是發不出任何聲音。
那人很快回來,扛起牛根元的屍體,來到外麵,直接丟到了大街上。
牛根元在街上躺了很久,方才斷氣。
陽九將牛根元的屍體放進寒玉棺,合上棺蓋,到旁側洗把手,便走向下一間房。
縫屍一百五十三具,獎勵宿主衰神附體。
說實話,牛根元也夠倒黴的,要是不被那個真正的金國細作發現,他本可在長安一直過上好日子,直到壽終正寢。
來到隔壁的玄字十四號房,寒玉棺中躺著一具老嫗屍體。
看這老嫗的年紀,起碼得有八十歲。
這年頭能活到這個年紀,算得上是高壽了。
老嫗的心口插著一把剪刀,麵部扭曲,死得很痛苦。
能對這老嫗下手的人,心腸也是夠歹毒的。
不過看事也不能這麼片麵,萬一這老嫗是個非常邪惡的魔鬼呢。
縫屍記錄上顯示有兩個縫屍人都是非正常死亡。
非正常的意思是不知道死因。
出現這種情況,意味著那兩個縫屍人香燃儘前,並未縫好屍體,故而才會離奇死亡。
至於香燃儘前,若屍體沒被縫好,縫屍人就會死亡,之中的原因朝廷到現在還沒弄清楚。
隻因沒能親自經曆過,故而很難知曉。
而那些有過親身經曆的人,又全都死了。
這是一個未解之謎。
陽九點上香,打開棺蓋,笑著說道:“老人家,你看你一直躺在這裡,孤零零的,還是彆鬨幺蛾子,老老實實讓我將你的屍體縫好,這樣你就能入土為安,佑護子孫後代……”
“那種不孝子,讓我死了還要佑護?”老嫗的靈魂猛地從屍身裡翻身坐起,怒視著陽九。
陽九愣了愣,問道:“所以這剪刀,是你兒子捅的?”
老嫗更加懵逼。
此前她對那兩個縫屍人抱怨過,可他們都不愛搭理,就想將她心口的剪刀拔掉。
這可是證據,隨便拔掉,官老爺還怎麼替她做主?
但沒想到,陽九竟能聽到她的話。
“不是兒子,是兒媳……”老嫗輕歎。
陽九很是同情,笑道:“我先給您縫屍,縫好後,我就帶您去找他們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