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他又來到縫屍鋪,拿上小紙人,前往皇宮。
但此刻小紙人所指的方向,竟然不是皇宮,而是菜市口。
今天會斬賽扁鵲,相信會有很多人都跑去看熱鬨,甚至還有劫法場的。
在菜市口,陽九碰到了絕情,得知昨晚六扇門大牢非常安靜,沒有發生任何不對勁的事。
想救賽扁鵲,劫獄比劫法場劃算得多。
看來即便是身染重疾的人,也知道公然跟朝廷對抗的後果。
“陽大人,你又在找誰?”絕情看到陽九手裡的小紙人,笑著問道。
陽九也不隱瞞,笑道:“一個宮裡的公公。”
絕情隻覺陽九是真的瘋了。
距午時三刻還早,菜市口這邊已是人山人海。
來巡邏戒備的官兵,明顯比以往砍頭的時候要多。
百姓們都在竊竊私語,說是有人在密謀想要劫法場。
就算賽扁鵲這家夥再邪惡,這世間也很難再找出醫術跟他一樣高明的醫者了,就這樣殺了,有不少人還是覺得很可惜。
順著小紙人所指,陽九很快找到了左劍霞口中的負心漢。
那人穿著四品太監的官服,就坐在監斬台上麵。
監斬官正是諸葛正雄,但這時候,諸葛正雄還沒有來。
能讓諸葛正雄親自監斬,倒是讓賽扁鵲顯得很有排麵。
“徐公公?”絕情頗感驚訝。
陽九扭頭看著絕情,無語道:“你跟著我作甚?”
絕情等人混跡在百姓當中,就是想要提早發覺想要劫法場的江湖中人。
但在碰到陽九後,他對陽九要找的太監很感興趣。
在人群裡,也有出宮辦事的小太監停下腳步,想要看一次砍頭。
她絕對沒有料到,陽九要殺的人會是司禮監的陳公公。
司禮監掌印太監正是魏忠賢。
就算魏忠賢再怎麼器重陽九,陽九這般亂來,恐怕也會讓魏忠賢心生不滿。
滿朝文武,可沒有誰敢得罪魏忠賢。
“陽大人,陳公公位高權重,可……”絕情不想看著陽九跳進火坑。
陽九輕笑道:“他不過是個人麵獸心的畜生罷了,讓這樣的畜生留在皇宮,留在聖人身邊,終有一日,恐怕會對聖人不利。”
絕情點點頭,如果陳公公真的是個惡人,那陽九所說一點都沒錯。
看來能夠發現陳公公是惡人,肯定又跟縫屍有關。
絕情沒有問,但她心裡對陽九這個人充滿了好奇。
剛到午時,諸葛正雄就來到了刑場。
賽扁鵲已經在刑台跪了很久了,身上也全是百姓們丟過來的穢物。
百姓們愛看砍頭,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能夠朝犯人丟各種穢物,隻要能丟中犯人,那種感覺真是好得不得了。
“大人,時辰到了。”陳公公低聲說道。
諸葛正雄點點頭,抓起令牌往前一拋,道:“斬。”
劊子手舉起大刀,對準賽扁鵲的脖子,一刀而斷。
賽扁鵲的頭顱骨碌碌滾了出去。
百姓們的歡呼聲,此起彼伏,響徹蒼穹。
“陳公公,六扇門還有一些事在等著我去處理,就先告辭了。”諸葛正雄完成任務後,直接跟陳公公道彆。
陳公公笑著讓諸葛正雄隨意,然後從懷裡摸出兩個雪白的熱饅頭,來到賽扁鵲的屍身旁邊,當著眾人的麵蘸了兩個血饅頭。
百姓們都看傻了眼,畢竟他們要用人血饅頭治病時,還得花重金跟劊子手買。
陳公公將兩個血饅頭包好,離開刑台,正要閃身進入轎子,卻被陽九喊住。
“你是?”看到陽九身上的官服,陳公公已然猜到了陽九的身份。
陽九抱拳笑道:“在下東廠縫屍人陽九,見過陳公公。”
這個陳公公,看著也就四十出頭。
左劍霞初次遇到他時,他應該有三十歲,再往後左劍霞浪跡江湖多年,再遇到時,他應該有三十五六了。
也就是說,陳公公後來用五六年的時間,不但順利進了宮,還在司禮監做了四品大太監,真是厲害。
“原來是陽大人,久仰大名,不知陽大人找我何事?”陳公公有點趕時間。
這人血饅頭必須得趁熱吃,效果才好,要是涼了,基本上就沒啥用了。
陽九笑道:“有個故人想跟陳公公敘敘舊,不知陳公公可有時間?”
“現在沒空,陽大人,我們再約如何?”陳公公笑得人畜無害。
陽九道:“那今天晚上,我在酒仙樓請客,陳公公一定要賞光。”
“改天吧,今晚我也很忙啊。”陳公公說著鑽進了轎子。
目送陳公公的轎子遠去,陽九的臉上全是笑容。
“陽大人,你為何不殺了他?”躲在小紙人裡的左劍霞很不滿地問道。
陽九道:“這家夥畢竟是司禮監的四品太監,明著不好殺,隻能偷著殺。”
陳公公必然不知道,陽九說的故人會是左
劍霞。
否則,陳公公這會兒,肯定會選擇跑路。
皇宮裡是很安全,可若左劍霞找了陽九來,那皇宮反而成了最危險的地方。
左劍霞早就死了,陳公公可能都忘了這個名字,畢竟被他害死的人非常多,全要記住的話,還是頗有幾分難度的。
傍晚。
陽九便早早進宮,徑直來到了司禮監。
魏忠賢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呆在東廠,司禮監的許多事務,都是像陳公公這樣的大太監在處理。
有小紙人指路,很容易就能找到陳公公。
想不到這會兒陳公公居然在養心殿。
陽九摸摸額頭,幫左劍霞殺負心漢,這事辦的真不容易。
功德值真他娘的難賺。
天色已黑,左劍霞便從小紙人裡出來,就跟在陽九身邊。
陽九隻是個縫屍人,居然真的能夠隨便進出皇宮。
等了半晌,也不見陳公公出來。
陽九一咬牙,帶著左劍霞進去。
武三月聽到陽九來了,便讓陽九進來候著。
陳公公就跪在大殿正中,額頭觸地,屁股翹得非常高,一直在抖動。
“這不是陳公公嗎?”陽九來到大殿中,湊近陳公公,滿臉驚訝。
陳公公微微扭頭,看著陽九的眸子裡,萬念俱灰。
“九兒,你來得正好,你說我該找個什麼理由,將這奴才殺了?”武三月柔聲問道。
武三月要殺陳公公?
為什麼?
難怪陳公公會被嚇成這樣。
“聖人,老奴真的什麼都沒說,還請聖人明察啊。”陳公公再次連連磕頭。
他的額頭早就磕破,每次撞擊,都是痛徹心扉。
但為了活命,這點疼痛根本不算什麼。
武三月知道陽九心裡肯定很疑惑,笑著說道:“這老東西說你我有染,九兒,告訴他,你我之間是不是清白的。”
陽九一把摟過武三月,笑道:“陳公公,我和聖人清清白白,你到處亂說話,可知禍從口出?”
你娘啊,這還叫清清白白?
陳公公不敢吱聲。
陽九敢在他麵前摟抱武三月,肯定當他已經是個死人了。
死人能夠保守秘密,自然沒什麼好怕的。
陽九鬆開武三月,道:“不過,今晚不是我和三月要殺你。”
陳公公滿臉疑惑,不明所以。
“左姑娘,接下來就看你的了。”陽九笑著說道。
左劍霞已經嘗試過幾次,根本就行不通。
她隻會在陳公公的體內穿來穿去,無法傷到陳公公分毫。
陽九一伸指,好讓陳公公能夠看到左劍霞。
“九兒,左姑娘是誰?”武三月醋醋地問道。
她一直以為,陽九也就她跟甘思思兩個女人,沒想到居然還有第三個。
陽九也在武三月的額頭點了一下。
看到左劍霞時,武三月著實被嚇得不輕,好在有陽九在身邊,才沒有被嚇得大喊大叫。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死了嗎?你……”陳公公看到左劍霞時,眼珠子都快飛了出去。
左劍霞獰笑道:“我是死了,但我又回來了,而且還找到了你,我一刀騸了你,想不到你居然還能跑到皇宮當太監……”
陽九將小紙人搓成團,又拿出冥紙,貼心地給左劍霞紮了把長劍。
咬破手指,在長劍上輕輕一劃,陽九便將長劍遞給左劍霞,笑道:“左姑娘,這裡是養心殿,是聖人睡覺的地方,你將他帶出去,要殺要剮,隨你儘興。“
左劍霞拿紙刀逼著陳公公出去。
陳公公知道陽九武功奇高,呆在殿中,隻會是死路一條。
等到了外麵,拿著紙刀的左劍霞,又能將他怎麼樣?
剛看到左劍霞的時候,的確很是震驚,也很害怕。
但當回過神,還怕個鬼啊,鬼是傷不了人的。
陳公公站起身,慢慢退到了外麵。
左劍霞也跟了出去。
武三月和陽九來到門口,想看看左劍霞如何報仇。
“想不到這世間真的有鬼。”武三月看到左劍霞揮劍不斷刺向陳公公,但每次都被陳公公輕鬆避開。
陳公公且戰且退,就算現在逃出這養心殿,也很難逃出皇宮。
陽九和武三月故意在他麵前做親密的動作,那無論如何,他都死定了。
陽九道:“不僅僅有鬼,還有僵屍呢。”
“那……”武三月瞬間不想住在這養心殿了。
要是先皇的鬼魂也在人世逗留,那每次她跟陽九親熱時,先皇豈不是都在旁側看著?
太瘮人了。
偌大的皇宮裡,其實再沒有合適的寢宮。
既如此,武三月決定再將養心殿修繕一下。
“左姑娘,你是鬼,他傷不到你,所以不用怕。”看左劍霞遲遲拿不下陳公公,陽九忍不住出聲指點。筆趣庫
每次陳公公攻來,左劍霞都會躲閃,看得陽九很是鬱悶。
陳公公現在隻是能看到左劍霞罷了,絕無法抓到左劍霞。
聽從陽九的建議,左劍霞不再顧及自己的安危,揮劍亂刺。
陳公公武功極高,但若碰不到左劍霞,就會很被動。
陽九撿起一塊石頭,瞅準機會,隨意擲出,正中陳公公的膝蓋。
陳公公吃痛倒地,左劍霞也是一劍刺來,直入陳公公的心臟。
陳公公雙眸暴突,滿臉驚恐,意識快速變得模糊。
左劍霞拔出長劍,又在陳公公身上捅了好幾下,確認陳公公斷氣後,才將長劍丟掉,過來向陽九道謝。
死後,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居然還能大仇得報。
陽九笑看著她,催道:“左姑娘,現在你可以安心上路,祝你好運。”
左劍霞點點頭,再次道謝,然後隨風飄散。
《功德簿》也是迅速出現:
宿主幫左劍霞了卻遺願,獲得二十點功德,目前剩餘功德點數為一千二百三十五。
“九兒,想不到你這麼厲害,居然還能跟鬼打交道。”武三月拉著陽九回到殿中。
既然陽九都來了,肯定不能輕易放他離開。
纏綿將近一個時辰,看著熟睡中的武三月,陽九起身離開,直接來到了縫屍鋪。
今晚,賽扁鵲的屍體還在等他。
賽扁鵲的屍體已被放在縫屍桌上。
許多縫屍鋪都在忙碌。
直到現在,一號縫屍鋪還是沒有新人報道。
淨手焚香,陽九拿出針線開始縫屍。
剛開始縫的時候,賽扁鵲的屍體還很老實,但將屍體翻過去後,屍體就開始掙紮,想要逃離縫屍桌。
已經沒剩下幾針,陽九死死摁住,快速將最後幾針縫好。
《生死簿》隨即出現,開始記錄賽扁鵲的生平。
此屍名叫古新兵,從小就是個搗蛋鬼,很喜歡惡作劇。
哪怕他年齡小,也搞得鄰居都很討厭他,甚至有條件的鄰居都搬走了。
長大後,他的性子倒是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古新兵老老實實跟著一個師傅在學做瓷器。
陽九看到這裡,很是懵逼。
本以為古新兵是賽扁鵲的真名,可賽扁鵲明明是神醫,都到那般年紀了,居然還在學做瓷器?
那他什麼時候才能學好醫術變成神醫?
陽九沉住氣,繼續看下去。
古新兵雖然沒有天賦,好在足夠努力,那師傅也不藏私,將所有本事全都傾囊相授。
古新兵慢慢也成長了起來,變成了小有名氣的做瓷大師。
平日裡,古新兵隻知道老老實實乾活,賺來的銀子全都交給老娘保管。
最近一段時間,老娘催婚催得緊,搞得古新兵的心悶悶的。
正好賽扁鵲要被砍頭,他便決定跑去觀看,或許這麼做能給自己減壓。
看到這裡,顯而易見,這屍體並非是賽扁鵲的。
是六扇門的捕快送錯了屍體?
屍體是絕情親自送來的,相貌長得跟賽扁鵲一模一樣,豈會有假?
但在昨晚,古新兵突然被人給綁了,直接來到了六扇門大牢。
古新兵看到了關在牢裡的賽扁鵲,才發現他的相貌,竟跟賽扁鵲有點像。
獄卒拿出人皮麵具,套上去後,古新兵便變成了賽扁鵲。
賽扁鵲則是易容成了古新兵,隨後大搖大擺地離開了六扇門的大牢。
被押赴刑場時,古新兵非常害怕,也想高聲求饒。
但他的聲帶被弄壞了,再怎麼用力喊,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直到腦袋落地,古新兵都沒明白,那些人為何會選中他來替換真正的賽扁鵲。
就因他長得有點像賽扁鵲?
真實的原因可能就是這個。
陽九看著古新兵的屍體,心情沉重。
白天郭七娘特意帶著斷情和周香紅去菜市口看砍頭。
看到賽扁鵲人頭落地,那兩個女鬼都很激動,然後跟陽九說了一堆感激的話後,雙雙離去。
誰能想到,被砍掉腦袋的人竟是個做瓷器的,真正的賽扁鵲這會兒不知道在哪逍遙快活呢。
想在六扇門的大牢裡替換犯人,這需要買通不少人。
一切都是偷偷摸摸悄然進行的,難怪會沒有任何動靜。
陽九一拉鐵環,打開門,看到絕情立即走來。
“陽大人辛苦了。”絕情笑著抱拳。
六扇門的捕快已經走進縫屍鋪裡,要將古新兵的屍體抬走。
陽九皺著眉頭,沉聲問道:“絕情,你相信六扇門真的會懲惡揚善嗎?”
“陽大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絕情瞪大眼睛。
有什麼話完全可以直說,沒必要搞得這麼含蓄,還得帶上六扇門的聲譽。
彆的朝廷部門,可能會變成藏汙納垢之地,但絕情敢肯定在六扇門,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懲惡揚善,衛護百姓。
陽九直言道:“此人不是賽扁鵲。”
“什麼?”絕情大驚。陽九一拉鐵環,打開門,看到絕情立即走來。
“陽大人辛苦了。”絕情笑著抱拳。
六扇門的捕快已經走進縫屍鋪裡,要將古新兵的屍體抬走。
陽九皺著眉頭,沉聲問道:“絕情,你相信六扇門真的會懲惡揚善嗎?”
“陽大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絕情瞪大眼睛。
有什麼話完全可以直說,沒必要搞得這麼含蓄,還得帶上六扇門的聲譽。
彆的朝廷部門,可能會變成藏汙納垢之地,但絕情敢肯定在六扇門,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懲惡揚善,衛護百姓。
陽九直言道:“此人不是賽扁鵲。”
“什麼?”絕情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