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憑這一單,接下來的一個月,他不做生意都行,可以安心研究機關術了。
蓮花盒構造精妙,關鍵是還很實用,懷揣一個,有備無患。
“絕情,這個送給你。”陽九將一個蓮花盒遞給了絕情。
絕情沒有推脫,接過問道:“這東西怎麼用?”
“你看這裡有個小機關,按一下後丟進水裡,它就會化為一朵巨大的蓮花,可在水麵上馱著四人快速遊動。”陽九笑著解釋。
絕情點點頭,隻覺這蓮花盒非常實用,就是太貴了。
哪怕她是六扇門的神捕,也用不起啊。
這麼貴重的禮物,真能安心收下?
“想不到這位官爺很識貨嘛。”魯班後人確認金子是真的,笑得合不攏嘴。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陽九注意到了他的牙齒。
那一口整齊乾淨的白牙,著實跟魯班後人的年齡不符。
陽九將蓮花盒收好,輕笑道:“閣下並非是魯班後人吧?”
“老朽的確不是魯班後人,但老朽所學的機關術,卻是正宗的魯班機關術……”魯班後人看陽九出手闊綽,也不討價還價,心想著或許還能忽悠陽九再買一些小玩意兒。
如此一來,未來幾個月,他都能過清閒的日子了。
陽九笑道:“我看閣下的機關術,並非魯班機關術,而是墨家機關術。”
魯班後人嗬嗬一笑,心下無比震驚,不知陽九是從何看出來的。
他給自己起這麼一個諢號,自然也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真實身份。
人在江湖飄,保命很重要。
狡兔還有三窟呢,人想要活命,更得狡猾些才行。
“剛才我還不確定,但現在我敢肯定,那凶器就是閣下做的。”陽九雙拳緊握,看樣子隨時準備出手。
魯班後人權衡利弊過後,決定跑路。
他看得出來,陽九武功極高,想要逃走非常困難,唯有借助機關獸的力量。
“老朽突然覺得身體有些不適,先行告辭。”魯班後人說著轉身就跑。
陽九和絕情剛要追,就聽頭頂有風聲,抬頭一看,卻見蹲在門口的巨型機關獸,揮動巨大的爪子朝他們拍落。
砰。
兩人迅疾避開,看到機關獸的爪子落到地上,地麵都被拍得開裂。
呼呼呼。
機關獸抬起的右爪,不斷往二人身上招呼。
看這動作,毫無疑問就是傳說中的三腳貓功夫。
這一招,橘貓用的非常熟練。
破解的方法也很簡單,將其餘三條腿卸掉,沒了支撐,第四條腿再厲害,也施展不開。
絕情的想法也是如此,要摧毀這機關獸,先得毀其四肢。
她的身子異常靈活,避開機關獸巨大的爪子,手持長劍刺中機關獸的一隻腳。
“沒用的,刀劍要是能摧毀,無疑會有損我的名聲。”魯班後人並未逃離鬼市,而是躲在另一側偷偷觀看。
畢竟這機關獸還得靠他操控,要是放任不管,在這鬼市大鬨一場,所造成的損失他可承擔不起。
絕情接連刺中機關獸好幾次,每次都是發出鏘鏘的清脆響聲,然後在濺起的火星中,她的長劍便被彈開。
“陽大人,我拖住它,你快去追。”絕情朝陽九喊道。
陽九笑道:“這裡還有這麼多好東西,我不信那家夥舍得丟棄。”
儘管相隔甚遠,可陽九的話,魯班後人還是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在心裡詛咒陽九。
要是陽九真打算一直守在這裡,那他該如何做?
總不能一直躲在外麵吧?
生意得做,機關術也得研究,若有人要毀掉這一切,那就隻能將這個人殺掉。
魯班後人想讓機關獸變得更加凶殘,轉念一想,濫殺無辜這種事,老子真的做不出來。
“啊……”絕情一個不留神,就被機關獸的尾巴掃中,身子直直倒飛而出,隻覺氣血不穩,差點噴血。
看到機關獸又是飛撲而起,一爪子踩向倒地的絕情。
“糟了。”魯班後人見狀大急。
在他的記憶中,絕情的武功非常高,第一次來這鬼市時,就將鬼市的幾個高手給揍得屁滾尿流。
按理說絕情肯定打不過機關獸,至少也能堅持上百招,這才幾招啊,就不行了?
當務之急還是救人要緊。
魯班後人還沒出手,就看到陽九身子一閃,直接出現在絕情身前,靜靜看著撲落的機關獸。
“這家夥……”魯班後人簡直驚呆了。
看得出來,陽九這是想要跟機關獸硬拚啊。
機關獸的力量有多強,想來陽九心裡應該非常清楚,選擇硬拚,唯有死路一條。
砰。
現在魯班後人就算出手救人,也是有點晚了,但他還是甩出一條繩索纏住陽九的腰,想要將陽九拉離。
誰知陽九就跟釘在地上似的,魯班後人用力一拉,紋絲未動。
但另一根繩索,卻是將絕情拉到了安全的地方。
巨響聲的來源,是陽九舉起的右手跟機關獸落下的右前爪碰在一起。
陽九並沒有被踩成肉泥,看起來機關獸被陽九舉在手中。
但凡看到這一幕的人,全都驚呆了。
要知道魯班後人的這頭機關獸,非常沉重,凶猛一擊,更如雷霆萬鈞,威勢恐怖。
誰能想到陽九竟單手接住機關獸的一擊。
機關獸內部的齒輪,在快速轉動,想要撤退。
但陽九死死抓著它
,讓它無法動彈。
在一陣無比詭異的響聲中,機關獸的後背騰起了青煙。
“我去。”魯班後人實在看不下去了,從躲藏處奔過來,滿臉心疼。
陽九將不再動彈的機關獸輕輕放下,笑道:“閣下果然還是很在意這些東西的。”
鬼市裡的其餘人,都是快速走開,看熱鬨也得有個限度。
魯班後人沒有說話,繞著機關獸來回走,一時半刻也找不出是哪裡出了毛病。
“我說你這人是怪物吧?”魯班後人氣急敗壞之下,聲音竟是發生了很大的轉變。
剛才他所用的聲音,一直都是蒼老的男聲。
這一急,他的聲音竟是變成了溫婉悅耳的女聲。
陽九將絕情從地上拉起,轉身笑看著魯班後人,問道:“敢問姑娘芳名?芳齡幾許?可有婚配?”
魯班後人無語地看著陽九。
絕情也很震驚,誰能想到這魯班後人,竟會是個年輕姑娘。
聽剛才的那聲音,就知道魯班後人的年齡不會太大。
陽九勸道:“姑娘,何不以真麵目示人?還有,將你所知道的,最好全告訴我們,被我們盯上,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也彆想有安生日子過。”
“我最討厭彆人威脅啦。”魯班後人嗔道。
但她很快又說道:“但我又很吃這一套,官爺早點用強不就好了嘛?現在弄壞了我的機關獸,你賠。”
陽九隨手丟給她一錠十兩重的金子。
“這就沒問題了,兩位進來吧。”魯班後人看到金子,非常開心,轉身走進了店鋪裡麵。
在裡麵還有一間寬闊的房間,裡麵堆著不少稀奇古怪的東西,還有一張窄床。
魯班後人平日裡就生活在鬼市,很少離開。
魯班後人脫掉外衣,身子一轉,露出真容。
她身穿紫衫,身姿曼妙,一張臉尤其清澈,絕美無瑕。
饒是絕情,也是看得有些呆。
“在下墨舞,的確不是什麼魯班後人,而是墨家機關術的傳人。”魯班後人笑著說道。
絕情讚道:“姑娘的易容術也很高明啊。”
若非墨舞剛才因太著急忘了變聲,根本不會有人發現她其實是個年輕姑娘。
“絕情大人,你也知道的,像咱們女人,尤其是像咱倆這麼好看的女人,行走江湖是很危險的,可要是變成一個糟老頭,那就安全得很嘍。”墨舞一笑,臉頰兩側的酒窩非常深,看著都能裝下不少的美酒。
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對這話,絕情很是讚同。
“這位官爺如何稱呼?”墨舞轉而看向陽九,覺得陽九麵容乾淨,也很好看啊。
陽九道:“陽九。”
“陽九?你就是東廠縫屍很厲害的那個陽九爺?”墨舞聽過陽九的名頭,也聽過一些陽九縫屍的故事。
故事裡將陽九說得神乎其神,簡直就跟神仙一樣。
可看剛才陽九隻手接住機關獸的一擊,並靠力量將機關獸弄壞,就算陽九不是神仙,估摸也跟神仙差不多了。
“九爺,你怎知道我不是魯班後人?”墨舞對此還是頗為好奇的。
陽九笑道:“因為我對魯班機關術有所研究,自然看得出來。”
“九爺也懂機關術?”墨舞大為震驚。
絕情說道:“冷血鼓搗出來的機關鳥,正是陽大人設計的圖紙。”
“那可是正統的魯班機關術。”墨舞滿臉羨慕。
冷血在試飛機關鳥時,墨舞偷偷去看過。
雖說當年魯班在跟墨翟比試時輸了,但論及機關術,魯班毫無疑問是祖師爺。
當時墨翟雖然勝了魯班,可對後世機關術的影響,墨翟遠遠及不上魯班。
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墨翟的傳人太菜了。
墨舞潛心研究機關術,就是想為墨家機關術重新正名。
但她知道,以她現在的水平,還做不到這點。
陽九道:“墨姑娘,我們還是說回正事吧。”
“刺殺聖人的刺客所用的凶器,的確是我做的。”墨舞大方承認,轉身從一側翻出一物。
那東西看著就是一個非常普通的竹筒,但在底部有個拉環,隻要拉一下,竹筒裡就能在瞬間射出上百鐵針。
鐵針射出的速度極快,力道也很猛,非常厲害。
“買主是誰?”絕情急忙問道。
想不到魏忠賢的消息,竟然是真的。
這條線索無疑非常重要。
“不知道。”墨舞搖頭。
但看陽九和絕情的反應,顯然不信。
墨舞歎了口氣,在小凳子上坐下,托腮道:“是真的,大概在三個月前,有一個怪人來找我,說是想要做一個能發射毒針的殺器……”
那人瘦瘦高高的,身上披著黑色鬥篷,在大冷天穿著非常單薄的衣衫,臉上戴著鐵製的麵具,露出的眼眸裡布滿了血絲。
墨舞看到此人,就覺得此人肯定是十惡不赦的壞人。
那人想要做的東西,她雖能做得出來,但她心裡並不想做。
誰知那人卻賴在這裡不走,還給墨舞講了一個非常悲慘的故事。
聽完故事的墨舞,萬分憤怒。
這才知道那人做暗器,就是想要報仇,但因仇家實在太強,若不用威力如此強大的暗器,他絕非仇家的對手。
墨舞心一軟,就給那人做了這種竹筒。
但那人出手很大方,簡單的一個竹筒,竟是給了她十兩金子。
但在得知聖人遇刺後,墨舞就很惶恐。
她一聽就知道刺客所用的武器,正是出自她的巧手。
萬沒想到那家夥的仇家,竟會是當今聖人。
墨舞知道自己可能大難臨頭,但又抱著僥幸心理,朝廷不見得能查到她的身上。
無聊的時候,她又做了這個竹筒,也是想留著有朝一日,若那怪人還會出現在她的麵前,她就用這竹筒對付他。
陽九愣道:“就這樣?”
“就是這樣。”墨舞非常肯定。
陽九皺眉不語。
絕情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的確在墨舞這裡找到了一些線索,但這線索等同於沒有。
按照墨舞的描述,上哪去找那個買主?
“我真的毫不知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兩位爺,彆抓我好不好?”墨舞可憐巴巴地說道。
陽九輕笑道:“有人在打鐵鋪買了把刀,然後拿著這把刀殺了人,難道我們還能去責怪打鐵鋪賣刀的人?”
“九爺英明啊。”墨舞連連點頭。
陽九又補充道:“前提是必須得證明,賣刀的鐵匠沒有指使那人去殺人。”
“我真的沒有……”墨舞又蔫了。
陽九道:“你再好好回想一下,那人的特征,聽起來你們相處的時間不算短,將你能想到的細節都告訴我。”
“細節?什麼細節?”墨舞嘟著嘴,看著是很可愛,可陽九卻想揍她一頓。
絕情道:“比如那人的聲音,說話的口音,還有習慣性的動作,等等。”
“讓我想想。”墨舞雙手抱著腦袋,努力回想。
等了好久,她才抬起頭。
絕情急忙問道:“如何?”
墨舞輕輕搖頭。
誰會那麼在意一個買主,肯定是趕緊將生意談攏,然後達成買賣,將錢拿到手最為重要。
陽九也很無奈,道:“墨姑娘,這樣吧,我們就先回去了,等你想到什麼,要麼去六扇門找絕情大人,要麼就來東廠找我。”
“好。”墨舞點頭,然後又開始喬裝。
在鬼市混,還是化身成老頭比較好。
離開鬼市後,外麵夜色正濃。
經過一座石拱橋時,絕情停下腳步,看著萬家燈火,低聲問道:“陽大人,你覺得墨舞說的可是真話?”
“就算她還有彆的小心思,剛才所說應該是真的。”陽九道。
絕情道:“我會派人盯著墨舞,以防她會突然逃離長安。”
陽九沒有否決,就讓絕情這麼去做。
恐怕在暗地裡,魏忠賢也有派人盯著墨舞。
墨舞真若想要逃離長安,隻會死得更快。
回到陽宅,甘思思仍沒回來。
看來今晚甘思思是不會回來了。
甘思思跟武三月的關係相處得如此好,倒是讓陽九壓力很大。
有時候這種和睦相處,極有可能是裝出來的。
一旦在某天這層紙被戳破,所爆發出來的怒火,肯定無比瘮人。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陽九起身前往閻羅殿。
這時候,更需要縫屍才能冷靜下來。
記得以前看過刑偵劇,警隊都會有畫像師。
模糊的監控畫麵,目擊者亂七八糟的描述,等等,畫像師都能從中整合出有用的信息,從而畫出嫌疑人的真麵目。
要是長安城中也有這種人才就好了,隻要能畫出那個買主的相貌,就能紮紙尋人。
想這些也沒用,到了閻羅殿後,陽九便打起精神。
地字號房隻剩下十幾具屍體,縫完後,就該去挑戰天字號房的八具屍體。
天字號房的屍體,還是很有挑戰性的。
儘管魏忠賢說閻羅殿裡還有彆的屍體,更加古怪,更加難縫,可直到現在,魏忠賢都沒啥動靜,隻怕也是在等陽九先將地字號和天字號的屍體縫完。
一旦去縫那些更有趣的屍體,陽九多半不會再管這裡的屍體。
彆看郭七娘在黃字號房裡翻雲覆雨,可她的實力,肯定無法應付天字號和地字號房的屍體。
推開地字十五號房的門,熟悉的氣息迎麵撲來。
寒玉棺中的屍體,隻是被砍掉了腦袋。
但那劊子手的手藝顯然不行,竟是砍了兩刀。
然而仔細研究,陽九又覺得奇怪。
這兩刀都是砍掉了腦袋。
也就是說,這具屍體先被砍掉腦袋,然後腦袋又縫上,再被砍掉。
兩次砍頭落刀的位置不同,才能砍出一個項圈來。
陽九記得小時候家裡殺豬的時候,屠夫就會從豬脖子上割下一個圓圈。
簡單點說,棺材裡的屍體,應該是被分割成了三段。
掀開棺蓋,陽九更加認真的研究。
像這樣的屍體,縫起來多半很危險。
隨後來到旁側,拿起縫屍記錄,有四個縫屍人在嘗試縫此屍時慘死,死狀都不相同。
不過這四個縫屍人有一點共同點,就是他們的脖子處都有兩道清晰的血痕,圍成了圈。
陽九洗把手,點上香,將鎮屍符貼到屍體身上,就開始縫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