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東廠當縫屍人那些年!
武三月剛吃過早膳,在甘思思的陪伴下,來到禦花園散步。
她需要出來走走,讓更多的人看到她。
不然的話,難免會有閒言碎語傳出去,又生禍亂。
儘管她現在看起來跟正常人一樣,卻是走不了多久,就會渾身乏力,冷汗狂冒。
雖然暖春到了,但禦花園裡還有幾株臘梅,仍在綻放。
這兩天,武三月明顯能夠感覺到她的身體,大不如前。
哪怕每天都有服用解毒丹,解毒丹的效果,貌似在急速減弱。
武三月不知道她還有幾天好活,但隻要能動,她還是想出來看看這美好的一切。
隻是有時候想著想著,眼眸裡便忍不住會有淚花滾動,淚珠甚至還會從眼角滑落,如珍珠般落到地上。
就在今晨,她下了聖旨,褫奪李星江的太子之位,貶李星江到邊關去,跟薛血一起去抵禦敵軍。
這會兒,李星江應該離開了長安城。
武三月在這裡悠然賞花,朝野早就亂成了一鍋粥。
太子被廢的消息,一日間,就能傳遍天下。
“三月,你這樣對太子,恐怕……”甘思思覺得武三月還是太亂來了。
武三月笑道:“做錯了事,就得接受懲罰。”
“我知道你其實是在為九郎出氣。”甘思思輕笑。
李星江幾次三番針對陽九,武三月能忍到現在,已經算是李星江有天大的耐心了。
李星江顯然高估了他在武三月心目中的地位。
作為聖人唯一的孩子,又是男丁,身為太子的李星江從未想過,就因他整了一個縫屍人,竟會被廢黜,還被發配前往邊疆。
離開長安的時候,李星江很是泰然。
自古以來,有不少皇子都是在邊關征戰,跟將士們搞好關係後,卷土重來,穩坐龍椅。
李星江覺得現在是個機會。
在長安,他雖是太子,可手頭一個兵都沒有,也沒有對他忠誠的將軍。
此次能去薛血麾下效力,一來可以學習萬人敵,二來說不定能拉攏薛血為己所用。
等他在邊關站穩腳跟,重返長安,登臨大寶,指日可待。
李星江是笑著離開的。
武三月派出去的人回來後,將看到的告訴了武三月。
“太子怎會那麼高興?”甘思思無法理解。
李星江遭此巨變,理當悶悶不樂,如何能如此歡快?
武三月笑道:“看來他真是長大了。”
李星江心裡是怎麼想的,武三月自然猜得到。
就在這時,陽九來到禦花園。
在給武三月把脈,感覺她的脈象,非常虛弱。
儘管解毒丹能夠控製無常劇毒,但長期下來,武三月的身體也被蠶食得差不多了。
再若拖下去,就算有解藥,怕是也會回天乏術。
回到養心殿,陽九將養心殿的宮女太監全都撤掉,就連外麵的侍衛,也都撤離。
“九兒,你這是?”武三月皺眉問道。
陽九道:“這藥有用,但喝下去,會很痛苦。”
“我一路走來,什麼風浪沒見過,什麼苦沒吃過,沒事。”武三月輕笑。
在中毒後,她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麼痛苦?
陽九調製好解藥,選的是中間值。
畢竟武三月中毒已久,情況跟那些藥人不同,解毒肯定是個長期的過程,得慢慢來。
隻是想到服下解藥後所要承受的痛苦,陽九頗覺心疼,卻是毫無辦法,隻盼武三月能挺過去。
正如武三月自己所說,她能在危機四伏的後宮裡殺出來,什麼苦沒吃過,肯定能挺過去。
“三月,你忍著點。”陽九將藥端給武三月。
武三月卻是沒有接。
甘思思斥道:“九郎,你不會喂啊?”
小碗裡隻有一點點藥湯,陽九拿起勺子,很快就全喂武三月喝下。
這藥湯的味道怪怪的,並不苦,就是有點難喝。
陽九和甘思思守在武三月旁邊,神情都很緊張。
武三月笑道:“你們彆這樣看著我。”
陽九心頭比誰都緊張,就擔心藥力起效後,直接會將武三月毒死。
沒過多久,隻見武三月的雙手緊緊抓著被子,牙關緊咬,嬌軀都在輕顫。
陽九握住她的手,道:“難受就叫出來,我將外麵的人全撤走了。”
“我……沒事。”武三月的額頭上,已然掛滿了汗珠。
甘思思擦掉眼角的淚,低聲道:“我去給三月熬碗粥。”
“不用……”武三月說話時,甘思思已是走了出去。
甘思思見不得這種場麵,更是給陽九和武三月空間,好讓陽九能好好安慰武三月。
陽九能夠理解,畢竟有些畫麵,當麵看得清楚,甘思思心裡也不會好受。
陽九將武三月摟入懷中,感覺到她的身軀顫抖得越發厲害。
滲出的冷汗,已將她後背的衣衫打濕。
陽九柔聲道:“人在痛苦時,都得叫出來。”
“我撐得住……”武三月依偎在陽九懷裡。
要知道在此前,不管她遇到什麼事,都是獨自蜷縮在床上,默默忍受。
現在有陽九寬厚溫暖的懷抱,又有什麼事是挺不過去的呢?
堅持了盞茶功夫,痛苦逐漸減輕。
武三月抬頭笑道:“也就那樣。”
陽九非常無語。
東廠大牢裡的那些死囚,其中有響當當的漢子,結果在解毒的時候,他們仍會在地上打滾,因太痛苦而哀嚎。
人在極度痛苦時,大聲喊出來,的確能減輕痛苦。
不過武三月會這樣,也是跟她的成長有關。
“這藥要吃多久?”武三月在床上躺下,呼吸聲極重。
陽九道:“還不清楚,至少得吃三天,每次吃藥,都是如此痛苦,甚至比這次還要痛苦。”
“沒事,我挺得住。”武三月有信心。
陽九搖搖頭,除了佩服,還是佩服。
甘思思隨後進來,一看武三月的衣衫,就知道解毒的過程,究竟有多痛苦。
“我晚上再過來。”看到武三月點頭,陽九便快步離去。
武三月躺在龍床上,本來想著稍微休息會兒,就先洗個澡,汗水濕漉漉的很不舒服。
結果剛躺下沒多久,她就進入了夢鄉。
甘思思跟著陽九來到外麵,問道:“九郎,每次喝藥都這麼痛苦嗎?”
“後麵幾次,會比這次更痛苦,而且三月中毒的時間久,恐怕短時間內這種痛苦,不會緩解。”陽九輕歎。
甘思思皺眉道:“那三月怎麼撐得住啊?”
“她比我們想象中的要厲害得多。”之前陽九還很擔心,現在陽九敢肯定,武三月肯定能挺得過去。
武三月能坐在龍椅上,開創亙古未有的先河,內心的強大絕非常人能比。
“思思,你也照顧好自己,許多事,讓宮女太監去做就是,彆太累了。”陽九叮囑。
甘思思點點頭。
離開皇宮,陽九便去找絕情。
絕情不在六扇門。
陽九倒是碰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馮豹。
如今馮豹已經在鎮屍司站穩了腳跟,而朝廷的正式任命,也已下達,現在馮豹就是鎮屍司的掌印使,在朝中的地位已經要高過諸葛正雄等人。
但在麵對魏忠賢時,馮豹可沒有前任石雄雄的那種魄力。
馮豹知道他想要活得長久,想在掌印使的位子坐得久,就得表現得像是魏忠賢養的一條狗。
“馮大人怎有空來六扇門?”陽九抱拳笑道。
馮豹還禮道:“有點事來找諸葛大人,我的事已經辦完了,改天再請陽大人吃酒。”
“好。”目送馮豹離去,陽九來到正堂。
諸葛正雄還坐在那裡,手裡端著一碗茶,若有所思。
陽九喊了好幾聲,諸葛正雄才回過神,趕緊說道:“陽大人,快請坐。”
馮豹來做什麼,陽九知道不該問,便想著跟諸葛正雄聊聊鬼新娘的案子。
諸葛正雄將他當年辦理此案的經過,詳細告訴陽九。
這些情況,絕情已跟陽九提過。
“很慚愧,當年的那個案子,我是真的沒有頭緒,累死累活,也沒找到有用的線索。”諸葛正雄如今偶爾還會夢見那個鬼新娘。
鬼新娘張開帶血的雙手,慢悠悠靠近他,用無比陰冷空靈的聲音向他索命。
如今絕情突然想查這個案子,諸葛正雄自然全力支持。
哪怕過去了十年,可能現在的年輕人,仍能發現當年被他忽視掉的線索。
陽九聽完問道:“諸葛大人,你覺得人是那新娘子殺的嗎?”
“鬼新娘不會武功,死者也沒有被藥倒,偷襲一兩人還行,但要偷襲幾十人……”諸葛正雄說著輕輕搖頭。
陽九笑道:“或許新娘子還有彆的幫手呢。”
“當年我也這麼懷疑過,可惜沒能查到。”諸葛正雄點頭。
鬼新娘的屍體被人盜走,尚能理解。
但被她殺死的三十多口人的屍體,也被盜走,諸葛正雄毫無頭緒。
兩人聊了很久,絕情方才回來。
諸葛正雄起身去忙彆的事。
“可有發現?”陽九問道。
絕情道:“我已經派人去查了,就是那新娘子的爹娘,當年沒有死,但他們後來離開了長安,沒人知道他們去了哪兒。”
能不能找得到,很難說。
但這至少是一個方向。
陽九點點頭,笑問道:“你真打算在今晚投放鬼新娘?”
“我想試試看,說不定能借此找出一些線索。”絕情道。
十年過去,哪怕是萬年縣的百姓,也已經忘記了曾經讓他們天黑不敢出門的鬼新娘。
如今鬼新娘再現,肯定能引起萬年縣百姓的熱議。
絕情已經在到處安插好了眼線。
一旦有人談論鬼新娘,這些眼線就會收集好信息,絕情就是想從這些信息中來找出一些有用的。
這個方法雖然很笨,卻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陽九覺得倒是可以一試,就算沒有收獲,也沒關係。
讓萬年縣百姓重溫一下鬼新娘帶來的恐懼,挺不錯的。
“感覺這案子,大人當年親自偵辦,都沒能查出真相,現在過去這麼多年,我們也隻是在瞎折騰。”絕情心底其實很絕望。
陽九笑道:“彆灰心,先好好查,說不定查著查著,就會出現轉機。”
今晚絕情將鬼新娘往萬年縣大街上一放,到明天長安百姓都會知道,曾經嚇傻萬年縣百姓的鬼新娘,回來了。
如此
一來,一些當年的知情者,或是參與者,就會知道時隔這麼多年,仍然有人在惦記這個案子,從而做些什麼。
假設鬼新娘當年並未殺人,那真凶如今還在逍遙法外,重啟此案,都有可能讓真凶有所行動。
既然所有的線索都被真凶清理乾淨了,那就隻能讓真凶自己行動起來,才能露出馬腳。
“跟墨舞約好的時間快到了,九哥可要幫我去拿鬼新娘?”絕情笑問道。
十個鬼新娘,她一人可搬不出鬼市。
其實她完全可以找彆人,比如冷血,但若陽九有空,無疑是更好的選擇。
陽九離開皇宮,也是想散散心,畢竟快到傍晚的時候,又得去看武三月受儘苦楚。
二人來到鬼市,找到墨舞。
墨舞坐在鋪子門口,正在舔一串冰糖葫蘆。
“絕情大人,你來得正好。”墨舞之所以坐在門口,就是裡麵擺著十個鬼新娘,看著就很嚇人。
看到陽九也來了,墨舞又朝陽九抱拳行行禮。
來到裡麵,隻見有十個機關人,並排而站。
這些機關人都是穿著喜服,腦袋拎在手裡,麵目蒼白,無比瘮人。
“她們會動嗎?”絕情問道。
要是隻在大街上擺幾個木頭人,絕情也不會來找墨舞。
一個鬼新娘十兩黃金,貴得要死。
買東西,總得物超所值吧。
“當然。”墨舞進來,親自給絕情演示如何操控鬼新娘。
隻要啟動機關,鬼新娘就會朝前行走,拎在手裡的腦袋還會一晃一晃,並發出無比詭異的聲音。
“這聲音是怎麼回事?”絕情聽到那聲音,都覺頭皮發麻。
墨舞拍手笑道:“我可是……”
“算了,我也不想知道,總之這鬼新娘我很滿意。”絕情將十個都試了一遍,行動自如。
墨舞的手藝,自然沒話說。
墨舞伸手道:“金子呢?”
“我忘了。”絕情笑看著墨舞。
六扇門現在可拿不出一百兩黃金來做這十個鬼新娘。
“你……”墨舞立馬就不開心了。
陽九問道:“多少?”
“一百兩黃金。”墨舞道。
陽九吐槽道:“這麼難帶,還這麼貴?”
“誰說不好帶了?”墨舞在鬼新娘身上摸了一把,跟墨舞差不多大的鬼新娘,在一陣哢嚓聲中,赫然縮成了一個巴掌大的小木匣。
陽九和絕情都是愣住。
就這麼小的玩意兒,展開後竟會變成一個人?
“墨舞,你老實交代,十年前在萬年縣街頭走動的鬼新娘,是不是你做的?”絕情回過神,冷聲問道。
墨舞鄙夷地道:“十年前,我還在尿床呢。”
雖說那時候,她已經能做出這樣的鬼新娘,就是無法讓鬼新娘變得這麼小。
可這玩意兒,她真是第一次做。
“那會不會是你師父做的?”絕情又問。
在新娘子被砍頭後,正因出現了行走在街頭找頭的新娘子,鬼新娘的名頭才會傳開。
墨舞道:“十二年前,我師父就死了。”
“那你可有……”絕情還是不死心,想要從這條線上查到點什麼。
墨舞搖頭道:“沒有,我們都是單傳。”
絕情歎了口氣,將其餘九個鬼新娘,也給弄成了巴掌大。
陽九笑道:“那你真得趕緊找個徒弟了,萬一哪天有個意外,你們墨家的機關術,不是要失傳了?”
“真要失傳,那也沒辦法。”墨舞對此倒是看得很開。
說話間,她看到絕情就要走,急忙攔住,道:“絕情大人,您還沒給錢呢?”
絕情指了指陽九。
陽九摸出百兩黃金遞給墨舞。
墨舞收起來,非常開心,高聲喊道:“歡迎再來啊。”
“這錢我會想辦法還你的。”絕情一邊往外走,一邊低聲說道。
陽九笑道:“又沒多少,不用還了。”
“真是財大氣粗。”絕情嘀咕。
一百兩黃金還沒多少?
離開鬼市,陽九跟絕情要了兩個鬼新娘。
投放十個實在太多了,陽九拿兩個玩,並不過分。
“早知道墨舞能將鬼新娘做得如此精巧,隻要做一個就夠了。”絕情想到那百兩黃金,就覺肉疼。
陽九道:“永遠不要低估墨家後人的實力。”
絕情點點頭,有了這次的教訓,以後肯定不會再犯相同的錯誤。
“今晚小心點,我還得去給聖人調藥……”陽九沒法同絕情一起去。
絕情笑道:“我倒是希望今晚我能遇到點事。”
鬼新娘真若能逼出真凶,皆大歡喜。
陽九隨後來到養心殿,武三月和甘思思正在吃晚飯。
武三月實在是沒什麼胃口。
但在甘思思逼迫下,她還是強迫自己吃了一些。
晚上還得吃藥,空著肚子可不行。
“九兒,你也過來吃點吧。”武三月笑道。
陽九確實沒吃晚飯,也不客氣。
吃過飯後,陽九和甘思思陪著武三月到外麵走了走。
儘管白天武三月熬過了一次服藥的苦楚,但現在看起來她的精神好了很多。
武三月自己也能感覺得到,陽九給的藥真的有用,隻要有用,就算再痛苦,她也撐得住。
但出乎她的意料,晚上的這碗藥下肚,苦楚比白天的還要強烈好幾倍。
哪怕武三月緊咬牙關,鼻頭仍是發出了痛苦的哼哼聲。
這回差不多有頓飯功夫,苦痛方才消失。
武三月直接在陽九的懷裡昏昏睡去。
“九郎,今晚你還要去縫屍嗎?”甘思思問道。
陽九搖搖頭,決定留在養心殿,萬一武三月出點彆的變故,也好及時應對。
龍床非常大,睡三個人一點都不擁擠。
但三個人卻是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