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東廠當縫屍人那些年!
狄居易笑著搖頭。
且不管那道人是不是玉皇大帝派來的,但那道人的出現,的確拯救了大魏帝國,拯救了天下蒼生。
帝國本來沒有對付僵屍和厲鬼的人才,哪怕碰上再普通的僵屍和厲鬼,也得付出很大的犧牲。
那道人帶出來的徒弟,個個都很出色。
那些徒弟再收徒,讓帝國的能人異士,越來越多。
而道人提出的縫屍,更是能從根源上解決僵屍和厲鬼,一直傳承到了幾天。
陽九不再插嘴。
這血柳之亂既然不是那道人引發的,狄居易為何要說那道人?
陽九剛來這個世界時,倒也看過不少史書,但那些史書裡,居然都沒有那道人的記載,更沒有什麼血柳之亂。
血柳之亂並非是那道人引發,而是針對那道人的一場大刺殺。
時間在初春,長安街頭的柳樹,才剛抽出綠芽。
橫行城中的僵屍和厲鬼,仍有殘留。
饒是在大白天,百姓們也幾乎不敢上街。
街頭叫賣的攤販,更是寥寥無幾。
長安冷清得不像是長安。
那道人帶著徒弟們,遊蕩長安各處,尋找躲藏起來的僵屍厲鬼。
但在經過一條窄街時,埋伏在兩側的血衣殺手,突然殺出。
那道人的道法雖很高深,但武功卻很平平,對上再強大的僵屍厲鬼,也能輕鬆取勝。
然而遇到不入流的江湖中人,道人連三招都接不住。
那群血衣殺手的武功,高得離譜。
哪怕道人的徒弟中,也有高手,仍是不敵。
“據說那道人的屍體被發現時,就高高懸掛在街邊的一棵大柳樹上,他的血,將所有柳條都給染紅了。”狄居易輕輕搖頭。
若那道人再早點被刺殺,鬼知道如今的天下會變成什麼樣。
血柳之亂發生後,魏皇震怒,派出大量人馬追擊凶手。
但那些血衣殺手在殺了道人後,就宛如從人間蒸發,再無蹤跡。
陽九聽得津津有味,最後笑問道:“狄閣老擔心血柳之亂會重演,可當今天下,又有誰的地位能跟那道人相提並論?”
“老夫隻是做個對比,魏忠賢的陰謀若是得逞,所造成的災難,可比血柳之亂要恐怖多了。”狄居易輕歎。
狄居易本來不想跟陽九說這些,但因陽九跟魏忠賢走得很近,可以說陽九能有今天的地位,跟魏忠賢的賞識提拔脫不了乾係。
陽九為人正直,又知感恩,隻怕會被魏忠賢欺騙,從而走上一條不歸路。
當今天下縫屍人雖多,但像陽九一樣出色的縫屍人,恐怕再難找到第二個。
若陽九出了什麼意外,對這天下可是莫大的損失。
陽九笑道:“我明白狄閣老的意思,既已置身事中,無法抽身,那就隻能見機行事。”
狄居易也算是達成了他的目的,事先跟陽九通個氣,將來無論發生什麼事,陽九也能及早有個心理準備。
離開狄府,陽九轉而走向範府。
先前跟範青見麵,陽九忘記了一事,那就是從係統那裡得來的雙頭刀,留在他手中,隻是在占據九蛇歸洞的空間,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送給範青。
範青從閻羅殿帶走定妄的屍體,已然安葬。
此刻他坐在後院的亭子裡,望著亭外的假山發呆。
儘管定妄選擇了原諒,可他始終無法原諒自己。
這麼多年過去,對許多事早已看開的他,唯獨無法看開拋棄親生閨女的這事。
得知陽九來訪,範青本想去前廳,卻見陽九已是快步走來。
“定妄入葬,我本該來吊唁的。”陽九輕聲說道。
範青道:“隻是送屍體入土,無礙。”
陽九縫合了愛女的屍體,又送愛女的靈魂離去,這可比假惺惺的吊唁強太多了。
陽九手裡拿著雙頭刀,笑道:“這把刀是我無意中得到的,聽聞範大人江湖人稱‘雙頭刀’,故而我特來送刀。”
範青接過雙頭刀,仔細查看,麵露喜色。
一時手癢間,他縱身跳到院子裡,舞動那把雙頭刀。
看似花裡胡哨的雙頭刀,在範青手中煥發出全然不同的生機。
一刀出,卻有兩道刀芒。
這或許才是雙頭刀的霸道之處。
“好刀法。”看到範青停下,陽九讚道。
範青笑道:“刀更好。”
入朝為官後,他已經很久沒摸過刀了。
剛才一番舞刀,倒是讓他想起了曾經征戰沙場的豪氣。
往事如煙,如今人已老。
這天下終究是屬於年輕人的。
範青要留陽九在府上吃飯,陽九婉拒後,先回了縫屍鋪。
橘貓一家子又回到了裡麵,晚上它們都很少出門,大白天的更得好好睡覺。
“馬黃河,現在我就帶你去找你的孩子。”陽九拿起馬黃河附身的紙人。
馬黃河非常激動,顫聲問道:“九爺您是說真的?”
將小紙人收進九蛇歸洞,陽九又紮了個小紙人,正是馬黃河曾經深愛過的那個女人。
那女人本來都成了親,男人也在,卻為了要個孩子,不斷在外勾三搭四,結果隻有馬黃河成功給她播了種。
在有了身孕後,馬黃河自然會被拋棄。
在其男人殺了馬黃河後,那女人竟然會出手殺了她男人,著實出乎陽九的意料。
現在手頭無事,陽九也很好奇那個女人如今在做什麼。
心腸那般歹毒的女人,又能養出什麼樣的孩子?
從小紙人的動作來看,那女人雖然不住在長安城,但距長安城並不遠。
到東廠借了馬,縱馬出城,一路向東。
約莫五十多裡外有座小鎮,因臨近長安城,小鎮很是繁華。
雖然隻有一條長街,寬闊整潔,人來人往。
陽九在一家餛飩攤前停下。
日已西斜,光芒照在在一側忙碌的婦人身上。
那婦人圍著圍裙,頭發綰起,年到中年,身材仍很姣好,就是無情的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痕跡。
“阿郎吃點什麼?”那婦人將一碗餛飩端給在一側等候的顧客,來到陽九麵前笑著問道。
陽九笑問道:“這餛飩的肉餡兒用的該不會是人肉吧?”
那婦人臉上的笑容在瞬間凝固,很快又尷尬地笑笑,道:“阿郎莫開玩笑,我家的羊肉餛飩,用的是自家養的羊,都是當天現宰,保證新鮮。”
陽九笑道:“那來一碗。”
“阿郎稍候。”那婦人轉身去煮餛飩。
旁側的幾個食客,明顯對陽九的話感到不悅。
這家的羊肉餛飩,乃是最正宗的。
再者說,人肉能做出羊肉的味道嗎?
這賣餛飩的婦人,正是欺騙馬黃河的那個婦人。
她離開長安後,就在這裡靠賣餛飩為生,叫人難以相信。
馬黃河並不恨這女人,之所以逗留人間不去,隻是想要看看他的孩子。
餛飩端上來時,味道的確很不錯。
“阿郎慢用。”那婦人放下餛飩就去忙。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這羊肉餛飩的生意非常不錯。
不過陽九發現來吃飯的人,基本都是男人。
那些男人的目光時不時就會落到那婦人的身上,那眸子裡的渴望,是個人都能明白。
陽九嘗了一口餛飩,味道絕佳。
“你這女人的魅力,真是很恐怖啊。”陽九將馬黃河放出來。
天黑了,即便不附在小紙人裡,馬黃河也不會受到傷害。
都活到這個歲數了,還能吸引如此多男人的追求,這女人不簡單。
“孩子呢?”馬黃河東張西望。
這是個餛飩推車,那婦人推到大街上來做生意,賣完後就會回家。
現在正是晚飯點,要賣完那些餛飩,還需要很長的時間。
陽九笑道:“彆著急,我有辦法。”
馬黃河直接詢問孩子的下落,這女人不會帶路。
“想吃羊肉餛飩的都過來,我請客。”陽九起身高聲喊道。
街上路過的人很多,但想要坐下來吃碗羊肉餛飩的人卻很少。
聽到陽九的吆喝,他們都是駐足觀看,很是不解。
陽九拿出一錠銀子,證明他是真的會請客。
看到陽九將銀子交給了那婦人,頓時有好幾人過來。
這羊肉餛飩的味道,路過的人都能聞到,然後饞得他們直流口水。
但這羊肉餛飩著實不便宜,就算再嘴饞,兜裡沒錢,也隻能忍著。
那婦人眉頭一皺,雖說陽九這麼做,能讓她早點回家休息,但陽九的目的呢?
有客人來,她肯定得煮餛飩。
一天的時間裡,她也就在中午和晚上出攤賣餛飩。
每天隻做二百碗餛飩,賣完就收攤,收入足以糊口。
二百萬餛飩用不了一隻羊,剩下的羊肉,自然是儲存好,明天再賣。
剛才她跟陽九說羊肉都是當天現殺,肯定是在吹。
就這小本生意,哪能天天給你殺羊?
晚上的一百碗餛飩,很快就賣光了。
陽九給的十兩銀子,那婦人找不開,便讓陽九跟她回家拿銀子。
這下倒好,都不用偷偷尾隨了。
那婦人的家在鎮子的東邊,是一座不大的宅院,有兩間臥室,沒有客廳。
進入院子,那婦人將餛飩推車推到一側的棚子下,轉身看著陽九,笑問道:“我都這麼老了,阿郎也看得上?”
陽九笑而不語。
“我先去洗一下,免得阿郎嫌臟。”那婦人轉身就走,腰肢扭得很是帶勁。
看她這副模樣,馬黃河本就蒼白的臉變得更白了。
陽九笑道:“不用了,銀子要是找不開,就不用找了。”
那婦人停下腳步,緩緩轉身,臉上儘是疑惑。
兩間臥室裡,全都沒有亮燈。
陽九問道:“嬸子一個人住?”
“可不嘛。”那婦人輕笑。
陽九又問道:“家人呢?”
“都死了。”那婦人回答得很自在,看不出有半點的悲傷。
馬黃河臉色大變,顫聲道:“九爺,孩子,快問問孩子。”
陽九其實無法理解,馬黃河為何對孩子這般執著。
眼前的這個女人可是騙了他,就算真的生下了他的孩子,孩子也不可能知道他的親生父親是誰,看一眼又能怎樣?
或許,馬黃河隻是想要確定他在這世上有沒有留下後吧。
陽九也不打算再賣關子,直言道:“還記得馬黃河嗎?”
“誰啊?”那婦人滿臉疑惑。
馬黃河愣住,看這婦人的反應,好像真的早已忘記了他。
畢竟他是讓她如願當上娘的男人,哪怕過去一二十年,也不可能會忘得乾乾淨淨吧。
陽九輕笑道:“讓你順利懷上孩子的那個書生。”
“我好像想起來了,但……”婦人麵露苦笑,輕輕搖頭,淒慘的往事,又何必回首?
陽九問道:“孩子呢?”
“掉了。”婦人道。
她以為能夠順利生下那個孩子,結果不到三個月,那孩子就化作了血水。
算命的可是說過,她是天煞孤星,注定要孤獨終生。
再看看這麼多年她所過
的日子,不正如算命先生所說的那樣嗎?
馬黃河呆若木雞,不敢相信。
回過神,他便進入那兩間屋子,屋子裡麵都是空的,沒有人住。
既然這婦人獨自一人住,又何必要收拾兩間臥室出來?
“阿郎若不嫌棄,我願意陪阿郎一晚。”那婦人倒是很主動,握住陽九的手,就朝右側的臥室走去。
陽九甩開她的手,笑道:“不用了。”
“我就知道,到了這個年紀,也隻有那個臭烘烘的乞丐才不會嫌棄我。”那婦人莞爾一笑,邁步走向了左側的臥室。
陽九算是看明白了,平時沒有男人騷擾時,這婦人會睡在左側的臥室,那應該算是她真正的房間。
但若要留男人過夜,就會睡在右邊的臥室裡。
可見這婦人平時是在靠賣羊肉餛飩為生,但偶爾也會賺點外快。
“九爺,我已經沒有念想了,我們走吧。”馬黃河此刻的心境,可謂是到了黃河心已死。
陽九正欲離開,猛地想起一事,問道:“你的羊呢?”
“實不相瞞,我用的羊肉都是買彆人家的。”那婦人也覺得很尷尬。
剛才在餛飩攤前,她可是信誓旦旦地說羊是自家養的,每天都現殺。
誰能想到陽九竟會拿出那麼多銀子,讓她早早賣光餛飩回家休息。
仔細想想,這麼多年裡,倒是也有一些小毛孩,從家裡偷出銀子,就為跟她做那種事。
對她來說,這輩子就這樣了,賣餛飩就能保證自己不被餓死,偶爾再來點小錢,便能給自己添幾件新衣,倒也不錯。
馬黃河簡直不敢相信,曾經他竟會迷戀上這種女人。
關鍵是他還為了這種女人,放棄前途,搭上性命,真是白活了。
“要不你們還是見一麵吧?”陽九說著一彈指。
那婦人聽不懂陽九這話的意思,可一抬頭,就看到了站在陽九身側的馬黃河。
馬黃河這個名字,她是真的忘了,但馬黃河的那張臉,她又豈會忘記?
“對不起……”那婦人盯著馬黃河看了半晌,躬身道歉。
馬黃河不知道該說什麼。
“但我也幫你報仇了。”那婦人很快又說道。
馬黃河笑了笑,道:“不重要了。”
他心心念念的孩子,竟是沒能順利來到這世上。
執念如此久,真是可笑。
馬黃河想著飄身離去。
陽九離開時,回頭看了一眼,卻見那婦人跪在地上,失聲痛哭。
馬黃河在不遠處等著陽九,道謝後,方才離去。
《功德簿》隨即出現:
宿主幫馬黃河了卻遺願,獲得二十點功德,目前剩餘功德點數為二千零二十。
騎馬回到長安時,將近亥時。
經過九號縫屍鋪時,卻見李芙蓉坐在門口,將頭放在膝蓋上,不知在想什麼。
陽九翻身下馬,將馬交給經過的東廠差役,笑道:“姑娘有事?”
這姑娘幾次三番來到縫屍鋪這裡,目的肯定不純。
“沒事就不能來找陽大人?”李芙蓉聲音發嗲,步伐如貓,隱隱可見裙擺下白嫩的肌膚。
人未到,香先行。
那是一種無比詭異的香味。
陽九剛聞到,就發現周圍的景色在疾速變化。
唯一能看清的就是李芙蓉。
李芙蓉的身上,隻穿著一件繡花的紅色肚兜,扭來扭曲,極度風騷。
陽九饒有興致瞧著,雖說這肯定是幻境,但李芙蓉的身體卻不全然都是假的。
比如她大腿上的那顆血痣,就很誘人。
陽九站著沒動,倒想看看,這姑娘用幻術究竟想做什麼。
出乎陽九的意料,哪怕他已經中術,這姑娘也沒有對他下殺手,而是拉著他進入縫屍鋪,直直倒在了縫屍鋪裡麵的床上。
李芙蓉站在縫屍鋪外麵,看到陽九在床上滾來滾去,嘴角儘是哂笑。
就這樣的貨色,居然能將武三月迷得神魂顛倒,就知道武三月有多放蕩了。
“姑娘這就要走了?”李芙蓉轉身欲走,陽九的聲音猛地在她耳邊響起。
說話時從嘴裡吹出的熱氣,撲進她的耳朵裡,癢得厲害。
李芙蓉臉色遽變,緩緩轉身,駭然道:“你沒有……”
“雖說我沒有讓雲雨樓上門服務,但姑娘幾次主動登門,想來是遇到了困難,需要銀子,我陽九作為長安的熱心好市民,樂意幫忙。”陽九說著一把鎖住李芙蓉的手腕,拉著她進入了縫屍鋪。
李芙蓉本想反抗,卻發現她的內力竟是半點提不起來。
“你……”李芙蓉此刻很是緊張。
但在陽九將她的裙子掀起來時,她的呼吸都快停止。
陽九鬆開手,輕笑道:“果然,你的腿上有顆血痣。”
“你想怎樣?”李芙蓉沉住氣。
陽九笑問道:“這話該我來問你,姑娘,你想乾嘛?”
在這個“乾”字上,陽九加重了語氣。
李芙蓉倒是沒料到,陽九竟會如此流氓。
問題是陽九是如何從幻境中走出來的?
按理說她施展的幻術,這天底下沒幾人能夠走出,其中絕對不會包括陽九。
“芙蓉,原來你在這裡啊。”李星河卻在此刻衝了進來。
看到陽九和李芙蓉全都無事,李星河也是鬆了口氣。
得知李芙蓉想要算計陽九,李星河一方麵擔心陽九會被李芙蓉弄死,另一方麵又擔心李芙蓉算計不成反被陽九殺死。
李芙蓉臉色微變,冷哼一聲,沒有搭話。
“殿下認識這姑娘啊?”陽九笑問。
李星河嗬嗬笑道:“豈止認識,而且熟得很,她是……”
“我是秦王的女人。”李芙蓉猛地過來,一把挽住李星河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