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九點點頭,走出客廳,走向後院。
張老爺緊緊跟著,臉上全是憂色。
以前陽九就是他惹不起的,現在的陽九,對他而言更是神一般的存在。
要是讓陽九有感到絲毫的不舒服,很可能會給家裡帶來滅頂之災。
“就在那裡。”鬼鬼指著後院一個陰暗的角落說道。
陽九問道:“張老爺,那裡是什麼地方?”
“是、是酒窖……”張老爺顫聲答道。
陽九伸手道:“火把。”
張宅的一個下人,將手裡的火把遞給了陽九。
陽九舉著火把進入了酒窖。
絕情和甘思思留在外麵,死死盯著張老爺。
張老爺唯唯諾諾,總是笑麵相迎,實則心裡在想什麼,沒人知道,不得不防。
“絕情大人,您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乾偷盜的事。”張老爺覺得他擁有這麼大的家業,豐衣足食,無憂無慮,好端端的為何要去偷盜?
得知僵小蟲是具屍體時,他的臉色蒼白,額頭掛滿了汗珠。
陽九很快從地窖裡帶出了僵小蟲。
僵小蟲的身上纏滿了紅線。
其實那些不是紅線,而是用公雞血泡過的白絲線。
僵小蟲的眼睛睜得很大,就是身子無法動彈。
“這、這是怎麼回事?”張老爺目瞪口呆。
絕情哂笑道:“張老爺,彆演戲了,說,為何要偷小蟲?”
“我、我是真不知情啊。”張老爺撲通跪在地上,臉上汗下如雨。
但僵小蟲就在張宅的地窖裡,不是說句不知情就能搪塞過去。
陽九揮手斬開血線,看到在僵小蟲的身上,居然還貼滿了靈符。
那些靈符都是用來鎮魂鎮屍的,再加上用公雞血泡過的線纏得嚴嚴實實,難怪僵小蟲到了晚上,也沒辦法脫身。
僵小蟲隻差一點,就會被曹虎煉成僵王。
哪怕差得再少,終究是沒能成為僵王,否則也不會被這些小玩意兒給困住。
揭掉靈符後,僵小蟲騰地站起,喉頭發出吧唧吧唧的聲音。
“詐屍了……”張老爺大喊一聲,跌趴在地,暈死過去。
甘思思道:“我感覺張老爺是無辜的。”
“張宅最近可有來陌生人?”絕情問蹲在張老爺旁邊的一個下人。
那下人顫聲道:“就就就來了一個馬夫。”
絕情道:“帶莪們去。”
“老爺他……”那下人非常緊張。
張老爺對下人真的很不錯,若是張老爺死了,他們上哪再去找這麼好的主人去?
絕情冷聲道:“死不了。”
那下人還在猶豫,卻見僵小蟲的雙眸,遽然變得紅如火,發瘋般衝向一側。
在張宅的馬廄裡,躺著一個糙漢,身上穿著粗布短衫,腳上的布鞋已經非常破了。
聽到外麵傳來腳步聲,他拿開蓋在臉上的破爛草帽,輕笑道:“陽九爺,恭候多時了。”
那人臉上的肉,都被割掉,結成的痂非常瘮人。
在昏暗的馬廄裡,陡然看到這樣的一張臉,著實能將人嚇個半死。
陽九笑道:“張老爺不愧是大善人,尊駕這副尊容,張老爺都敢留在家裡,我服。”
“他們看到的是另外一張臉。”那人站起身,嗬嗬笑道。
陽九明白這話裡的意思,笑道:“能看到閣下的真容,我等真是三生有幸。”
“九爺,咱也不說虛的,我找您來,是有要事。”那人幾步走出馬廄。
甘思思和絕情頓時有些緊張,暗暗凝力。
陽九道:“想找我,直接來找就是,犯得著搞這麼一出?”
“若不這樣,九爺又豈會相信我是個有真本事的人呢?”那人咧嘴直笑,笑容瘮人。
陽九笑道:“有沒有真本事
,打一架不就好了?”
說話間,陽九身子一晃,已是一拳砸到那人的麵前。
那人舉起拳頭,輕輕一擋,向後連退數步,穩住身形後,再次冷笑。
陽九臉色微變,這家夥的內力竟是如此深厚。
“九爺,你我在這裡拚個你死我活,毫無意義。”那人輕歎,希望陽九能理智點。
若他想要摧毀僵小蟲,僵小蟲早就化成灰了,不會完好無損地回到陽九身邊。
“九鍋鍋,我看這家夥壞得很。”鬼鬼在等陽九的命令,隻要陽九一聲令下,她定能廢掉那醜陋惡心的家夥。
陽九笑著問道:“目的呢?”
“金國的那具不死屍。”那人嘿嘿笑道。
陽九心下震驚,微笑道:“說來聽聽。”
“我對那具不死屍沒有興趣,隻對不死屍的主人有興趣,但那家夥很強,單打獨鬥的話,我非其對手,若能跟陽九爺聯手,必能成功。”那人聲音激昂,非常興奮。
鬼鬼在陽九耳邊說道:“九鍋鍋,這家夥人不人,鬼不鬼,不能相信他。”
陽九心裡自有打算,問道:“閣下怎麼稱呼?”
“我已經是死過一回的人了,以前的名字早就忘了,現在我有一個新名字,送喪翁。”那人咧嘴一笑。
陽九笑道:“這世上有很多送喪翁,不知閣下是哪一個?”
“隻是個稱呼而已。”送喪翁道。
陽九盯著送喪翁看了半晌,笑道:“明天晌午,北城門。”
“好。”送喪翁重新回到馬廄裡,往稻草上一躺,繼續睡覺。
回到前廳,已經蘇醒的張老爺,又命人送上熱茶。
既然誤會已經解除,那就喝碗茶,就當是什麼都沒發生。
“九郎,你真的要跟那人一起去?”甘思思非常擔心。
如果陽九獨自去金國,她們反而沒這麼擔心。
送喪翁是個團體,分散各地,在執行不同的任務。
陽九卻很清楚,那怪人說自己是送喪翁,應該隻是信口雌黃。
蕭昆掌管的送喪翁,數目很多,卻都被生死符控製得死死的。
那些送喪翁的記錄中,卻是沒有麵部被毀的人。
“其實我擔心的是那家夥是如何知道相公要去金國的?”絕情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魏忠賢要讓陽九去金國,應該沒跟其餘人提過,然後陽九又告訴了她們三人。
到底是誰走漏了風聲?
她們三個肯定將此事說出去,那就隻剩下一種可能性,這個自稱是送喪翁的家夥,很有可能是魏忠賢派來的。
如果真是這樣,情況反倒好點。
陽九笑道:“沒事,我會小心的。”
這個送喪翁知道不死屍在哪兒,更知道擁有那具屍體的主人,武功極高。
以送喪翁的武功,都非其對手,陽九獨自去,更無勝算。
有時候結個伴,不見得就是壞事,見機行事就好。
這個晚上,前半夜陽九在陪甘思思,後半夜又在陪絕情,加上下午在陪武三月,到次日醒來時,都覺兩腿發軟。
男人都想要三妻四妾,可真的擁有後,恐怕沒幾人的身體是能吃得消的。
彆離總是傷感的。
但隻要想著下次重聚時的快樂,再艱難,都能挺過去。
陽九騎上快馬,出北城門時,一眼便看到了送喪翁。
送喪翁將頭上的鬥笠壓得很低,饒是如此,也無法遮掩他那張無比猙獰的臉。
陽九勒住馬,問道:“你的臉是怎麼搞的?”
“這正是我去金國的原因。”送喪翁哂笑。
那個擁有不死屍的家夥,當年封住他的穴道,然後用刀一點一點將他臉上的肉割掉。
若非他及時逃走,隻怕全身的肉,都會被割掉。
關鍵是那人所用的手法,非常神奇,就算將全身的肉割乾淨,也能讓人還可多活幾日。
陽九笑道:“出發吧。”
兩匹快馬衝上官道,一路向北。
期間休息時,兩人之間也很少有交流。
不日間,他們已是來到了野狼關。
遠遠就能看到城中濃煙滾滾,想來跟金軍的戰鬥仍很慘烈。
“九爺,您該不會是想從這裡出關吧?”送喪翁實在忍不住了。
要去金國,不見得非得穿過野狼關。
以他們的武功和輕鬆,完全可以走懸崖峭壁,能夠儘快踏進金國的土地。
“督主說過,無論我如何小心,敵人都會知道我進入了他們的土地,既然如此,又何必扭扭捏捏藏頭露尾?”陽九牽馬走在城中,想要尋找野狼關的美味。
送喪翁非常無語。
但既然決定要跟陽九合作,就得選擇相信。
“羊肉泡饃,美味的羊肉泡饃……”前方的街頭,一個中年男人一直在大聲吆喝。
老遠就能聞到羊肉的香味。
奇怪的是羊肉攤那裡竟連一個顧客都沒有。
陽九和送喪翁過去坐下,陽九招手道:“老板,來四碗。”
“好嘞。”那中年男人聞言滿臉欣喜。
正常來說,一個人很難乾掉兩碗羊肉泡饃,除非是已經餓了好幾天的家夥。
看這兩人的穿著,絕非像是會吃不起飯而餓肚子的人。
四碗羊肉泡饃端上來,送喪翁倒是一點都不客氣,抓過兩碗開吃。
這一路走來,不管是打尖,還是住店,銀子全都是陽九掏的。
送喪翁全程表現得像是陽九的兒子。
兒子花老子的錢,那是天經地義。
“老板,這城中的人怎會這麼少?”陽九吃完一碗,看老板很是清閒,笑著問道。
現在正是飯點,按理說該是食客最多的時候,現實是除了他們兩個,再沒彆的食客。
那老板歎了口氣,道:“這不是在打仗嗎?沒人知道敵軍會在什麼時候殺進關內,許多人都舉家逃往南邊去了。”
如今還留在城中的人,基本上都是沒能力離開的人。
要是有本事,誰不想離開?
萬一金軍殺進來,最先遭殃的就是平頭老百姓。
“我們怎麼出關?”送喪翁吃飽後,低聲詢問。
陽九道:“天黑後再出城。”
送喪翁聽懂了陽九話裡的意思,天黑後,以他們兩人的輕功,定能避開敵人的眼線,悄然進入金國。
這比繞道山路可輕鬆多了。
“閣下隨便逛逛就是,我還有要事。”陽九結了賬,就去找薛血。
送喪翁看看這清冷的街道,在這樣的街道上,有什麼好逛的?
來到侯府,得知薛血還在城樓上,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回府了。
陽九轉而來到城樓,看到薛血跟兵士們擠在一起,正在呼呼大睡。
城外全是屍體,許多屍體都已腐爛,發出刺鼻的怪味。
等了半晌,薛血方才蘇醒。
看到陽九竟在城樓上,薛血非常懵,感覺如在做夢一般。
隻是他做夢為何要夢到陽九呢?
“薛侯爺,怎不回府休息?”陽九笑著問道。
薛血回過神,確認這不是夢,急忙起身,問道:“陽大人,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寒暄過後,薛血講起戰局。
野狼關天險,易守難攻。
金軍在鐵木真的指揮下,一波又一波發起進攻。
薛血不敢離開,唯恐在他離開休息的時候,金軍會再次殺來。
不親自守在這關樓上,薛血始終無法安心,即便回到府上,也無法好好休息。
“聖人可有指示?”薛血起身問道。
陽九道:“我有一物,想要贈給薛侯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