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東廠當縫屍人那些年!
六十四號縫屍人陽九並不認識,那張麵孔非常陌生。
剛點上香,還沒開縫,遽然有隻赤蟻從屋頂冒出,休一聲撲向陽九。
陽九一掌拍出,在強勁的掌力下,赤蟻頓時灰飛煙滅。
陽九也是一個旱地拔蔥,一頭撞破屋頂。
外麵寒風陰冷,四下都無人影。
那隻赤蟻不可能藏身在縫屍鋪的屋頂,畢竟赤蟻離開特定的環境,無法久活。
赤蟻剛出現,他就追出來,卻不見人影。
相信歹人借助黑暗的遮掩,就藏在附近。
此人極度狡猾,在陽九撞出縫屍鋪的瞬間,便藏身不動。
“師父,怎麼回事?”郭七娘在下麵問道。
陽九道:“獵殺咱縫屍人的歹人,應該就在附近。”
“師父專心抓賊,我去縫屍。”郭七娘看到陽九已經點燃了縫屍香。
陽九點點頭,叮囑郭七娘小心赤蟻,順便往側麵挪了挪,如此便看不到縫屍鋪內部的情形。
東廠差役很快便將縫屍街封鎖,並呈地毯式開始搜索。
凶徒若藏在暗處,看到這處境,早晚都會沉不住氣。
隻要他動一下,陽九定會讓他萬劫不複。
更多的差役從東廠趕過來,加入搜索隊伍。
陽九站在縫屍鋪的屋頂,側耳靜聽。
在距他不到四丈遠的地方,猛地傳來低沉的呼吸聲。
此人藏起來時,立即閉氣,能夠堅持這麼久,已很了不起。
不過他的龜息功,顯然還沒練到家。
陽九撲過去時,立馬看到有一道人影,迅疾沉入巷子裡,跑得賊快。
“站住。”在那邊搜尋的東廠差役,也是立即發現了人影,紛紛拔刀追擊。
但那人一個縱身,又跳上屋頂,如離弦之箭般,眨眼便消失在夜色中。
長安城很大,想要追擊一個輕功高強的高手,難度很大,追丟一點都不奇怪。
那人跑得極快,直到確認到了安全的地方後,方才停下。
他扯掉臉上的麵巾,靠在牆壁上,大口大口喘氣。
本來一切都很順利,誰知道會碰到陽九這種硬茬,真是倒了八輩子的大黴。
而且他已經將二十隻赤蟻投入進了二十個縫屍人的體內,接下來等待收獲便是。
誰能想到,陽九竟會割破那些縫屍人的屍體,發現赤蟻後,儘數消滅,讓他先前的所有努力,功虧一簣。
沒辦法,隻能再將之前做過的事,再做一次。
然而才剛投入一隻赤蟻,就引來了陽九。
他知道想要做成此事,陽九必須得死。
隻是陽九武功過於高強,赤蟻都奈何不了陽九,以他的武功,更是不行。
但若他能順利讓赤蟻化蝶,就能練成神功,到那時,殺一個小小的陽九,還不是易如反掌?
但這一切,現在都是幻想而已。
“你挺能跑啊。”陽九突然出現在巷口。
巷口有昏黃的燈光,將陽九映得格外猙獰。
“你真是陰魂不散。”那人仍在喘氣。
剛才這一通狂奔,著實累人。
誰知陽九竟然也追了上來,站在那裡說話,居然一點都不氣喘。
陽九笑道:“閣下可以繼續跑,正好帶我好好看看長安的夜色。”
“我跟你無怨無仇,你為何非要針對我?”那人來個惡人先告狀。
陽九真是想要大笑,用赤蟻殺了那麼多縫屍人,居然還在這裡裝無辜?
陽九一伸手,亮出飲雪刀,輕笑道:“沒事,等你到了陰曹地府,去問閻王爺吧。”
但陽九沒告訴他,可能他的靈魂沒機會去找閻王爺理論了。
殺了那麼多人,縱然能見到閻王爺,怕是也會被打入地獄。
“陽九,我知道你,你很厲害,但還不夠厲害,在這世上,還有許多高手,都能將你打得屁滾尿流。”那人緩步靠近陽九,露出的是一張無比清秀的臉。
這是非常標準的小白臉。
陽九哂笑道:“是嗎?”
說實話,目前的江湖中,除了魏忠賢,陽九誰都不怵。
哪怕是魏忠賢,真要決個生死出來,也不見得就贏不了。
“隻要你肯幫我,讓赤蟻化蝶,我保證能讓你變成天下第一。”那人相信這天底下,沒有習武之人能抵得住天下第一的誘惑。
赤蟻化蝶?
螞蟻還能化成蝴蝶?
陽九心下好奇,笑問道:“你會這麼好心?”
“你現在是我最大的絆腳石,而我又打不過你,除了合作,也沒有更好的法子。”那人也很無奈。
他隻想讓自己變得強大,可從沒想過,要再幫另一人也變得同樣強大。
他隻想做天下第一,而不是並列天下第一。
迫不得已之下,做個並列貌似也不錯。
陽九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問道:“為何要選擇縫屍人?”
“赤蟻喜陰,縫屍人陰氣最重,乃是赤蟻最喜歡的。”那人解釋道。
這倒是跟陽九的猜測背道而馳。
看那赤蟻火氣旺,應該是喜陽的家夥。
而且縫屍人看似經常跟屍體打交道,實則若是陽氣不旺,恐怕早被屍氣入體。
陽九頓時覺得眼前這家夥其實一點都不了解赤蟻,隻是在胡作非為罷了。
螞蟻不會化蝶,但在這個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陽九,如何啊?”那人看陽九遲遲不語,以為他已將陽九說服,下意識又向前走了一步。
陽九哂笑道:“你想做天下第一,還是等來世吧。”
“你、你殺了我,你也做不了天下第一。”那人駭然後退,察覺到了陽九身上無比恐怖的殺氣。
陽九可從沒想過做什麼天下第一,如今的日子就挺好的。
唰。
飲雪刀向前刺出。
刀芒如銀,照亮昏暗的小巷,也照出那人因驚懼而扭曲的嘴臉。
鏘。
哪怕心底再恐懼,生死關頭,也得放手一搏。
那人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想要擋住飲雪刀。
刀劍接觸的瞬間,那人就被強勁的暗力震飛,落地前已是昏死過去。
此人輕功不錯,但內裡實在太差。
陽九將其扛回縫屍街,交給了東廠差役。
此人殺了太多縫屍人,免不了被砍頭,而且是迅速執行,不會等到秋後。
陽九從其身上搜出了兩個琉璃瓶,一個裡麵裝著十幾隻赤蟻,另一個裡麵則裝著大量蟲卵。
陽九提前預定了這家夥的屍體。
回來的時候,先前點燃的縫屍香已經燃儘,好在屍體也早被郭七娘縫好。
“師父將歹人抓獲,以後大家就安心了。”郭七娘一臉崇拜。
陽九笑著點點頭,縫屍人本就命薄,又容易被有心之人盯上,任何時候都不會安全。
此次的赤蟻事件,對東廠縫屍人的打擊很大。
死掉的這些縫屍人,縫屍許久,技術熟練。
現在再招新人進來,又得重頭練習。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舊人死去,新人入職,生生不息。
……
次日一大早,冷血就守在陽宅外麵。
陽九明明知道刺殺李星河的刺客在哪,卻遲遲不動手,搞得他心急如焚。
就因此桉,他都能看到諸葛正雄好似蒼老了許多。
當時經過深思熟慮,他選擇留在六扇門,沒有去兵部,最近一直都在勤勤懇懇查桉,已經很少鑽研機關術。
當他專心查桉,才知道這些年他已經荒廢了主業。
此前有絕情在,動腦子的事交給絕情就好,他隻需要在關鍵時刻出出力就好。
如今需要他自己動腦子,才發現他的腦子已經不好用了。
“冷血,那刺客沒有要離開長安的意思,不用著急。”陽九走出家門時,看到冷血紅腫的雙眸,笑著說道。
冷血心想讓我如何不急,嘴上卻道:“今天可否去抓人?”
陽九笑道:“現在就去。”
冷血一揮手,從一條小巷裡走出大量六扇門的差役。
抓捕刺殺秦王的刺客,聲勢必須浩大。
陽九倒是沒有反對,反正刺客還在長安城內,就算現在想要逃走出城,他們也能一直緊追不放。
況且那刺客非常自信,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已經暴露,肯定是平常在做什麼,現在就做什麼。
“九爺,你確定是這邊?”冷血跟著陽九,看到前方的坊名,微微皺眉。
這邊住的都是達官顯貴,朝中重臣。
刺客會躲在這裡,難不成刺殺秦王的幕後黑手,會是在朝官員?
陽九道:“不信我?”
“信。”冷血嘿嘿一笑。
不管那刺客躲在誰的府上,今天都要將其擒獲。
“就是這裡了。”陽九猛地停下腳步,抬頭看著麵前的一座宅子。
範府。
冷血深吸口氣,緩緩呼出,道:“這是兵部範大人的府邸。”
陽九道:“刺客藏匿在範府,並不能說明範大人就是幕後主使。”
“這倒也是。”冷血剛才還氣勢洶洶,可來到範青的府邸外,心頭彷徨,頓時沒了氣勢。
要知道兵部尚書,可謂權勢滔天。
他帶這麼多人來兵部尚書的府邸抓刺客,要是抓到還好說,要是沒抓到,回去免不了又要被諸葛正雄一頓臭罵,說不定還會被罰俸祿。
挨罵倒無所謂,反正追隨諸葛正雄這麼多年,罵可沒少挨。
冷血最怕的就是被罰俸祿。
本來俸祿就不多,都不足以讓他肆意鑽研機關術,要是被罰掉數月,那日子就過得更苦了。
陽九低聲道:“讓他們先找地方藏起來,你我二人去拜訪範大人。”
“也好。”冷血頗為感激,陽九這麼做,也算是給了他台階下。
他們就當是來拜訪範青,而不是來抓刺客,這樣不會折了範青的麵子,出現任何狀況都能遊刃有餘。
範府的管家認識陽九,看到陽九來訪,也不通稟,直接帶二人來到正堂,然後才去請範青。
範青每天下朝回家後,都會到書房讀書,吃過午飯後,才會去兵部。
下人剛將茶端上來,範青就大笑著走了進來。
“陽大人,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範青看到冷血也在時,隻是笑著頷首致意。
冷血倒是不覺得有什麼,畢竟人貴有自知之明,他在朝中毫無地位,但陽九就不一樣。
陽九起身行禮,笑道:“範大人,不請自來,實在是有急事。”
冷血暗暗點頭,陽九直入正題,並不浪費時間。
“陽大人請說。”範青笑著坐下。
陽九拿出李芙蓉所給的畫像,問道:“範大人可見過此人?”
“這是我府上的刀客。”範青頗感詫異。
陽九低聲道:“正是此人行刺了秦王殿下。”
“什麼?”範青大驚,霍然起身,滿臉驚詫。
陽九笑道:“就知道範大人不知情,不知此人現在可在府上?”
“應該在彆院。”範青重新坐下,眉頭緊鎖。
行刺李星河的刺客,乃是他府上的刀客,這下他的麻煩可就大了。
藏匿刺客,就算毫不知情,也很難說得清,更難堵住悠悠眾口。
陽九道:“範大人,不知此人是何來曆?”
“約莫在兩年前,我去南市遊玩,遇到有人在賣藝,那刀法,看得我是大為敬佩,當即邀請那人來我府上做個刀客,想不到那人竟然爽快地答應了……”範青回憶起往事,更是一臉無奈。
範青好刀,雙頭刀法更是獨步武林,對刀客自然更有好感。
那人自稱姚宰,宰殺的宰,談吐不凡,深交後,更是被範青視為知己。
講完故事,範青還是不敢相信,姚宰竟會去刺殺秦王李星河。
陽九能夠理解範青的心情,隻是道:“範大人,知人知麵不知心。”
“陽大人所言甚是,隻是我還是想不通,姚宰為何要刺殺秦王?”範青的心情糟糕至極。
陽九壓低聲音,道:“此人極有可能是風雲道的妖人。”
“若是這樣,那就不奇怪了。”範青輕歎。
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範青知道以後再找刀客入府,必須得更加謹慎,要好好調查清楚底細。
陽九笑道:“那就有勞範大人了。”
“我這就去將他擒來。”範青說道。
陽九道:“大人隻需將他叫來這裡即可。”
“也好。”範青點點頭。
本來他是打算到彆院去,讓其餘刀客聯手,也好儘快擒下姚宰。
但那樣的話,動靜無疑會鬨得很大。
範青知道陽九武功高強,擒下姚宰,當更為容易。
範青喊來管家,讓去將姚宰請過來。
“範大人,此人武功當真很高?”冷血忍不住問道。
範青道:“平時比刀,他總會輸給我,但我知道,他是故意相讓。”
在滿朝文武中,範青的武功絕對是數一數二的。
非要找個比範青更厲害的出來,可能隻有薛血。
姚宰的武功還在範青之上,捉起來的確很麻煩。
“喝茶,喝茶。”範青端起茶碗。
陽九也端起茶碗,慢慢品嘗。
冷血卻沒有喝茶的興致,哪怕範府的茶非常香醇。
此刻他所想的全是該如何擒拿姚宰。
冷血對自己的武功,毫無信心,心知到最後還是得靠陽九。
論才知,論武功,他居然都比不過陽九,難怪絕情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陽九。
片刻後,姚宰來到正堂,腰佩長刀,抱拳行禮。
姚宰正是畫像上的人。
直到此刻,冷血才低頭品茶。
“姚兄,這位是東廠的陽大人,有事找你。”範青笑道。
姚宰又朝陽九行禮,問道:“不知陽大人找我何事?”
像姚宰一樣潛伏長安的風雲道弟子,必然有很多。
想來他們都像姚宰這般自信,畢竟風雲道三個字,可不會寫在他們臉上。
他們有自己的身份,有自己的生活,縱然官府調查,也是清清白白。
陽九放下茶碗,笑問道:“姚宰,風雲道為何要刺殺秦王?”
李星河向來都是風雲道重點保護和拉攏的對象,這風雲道突然派出姚宰這樣的高手刺殺李星河,著實詭異。
姚宰行刺當晚,用的可是柳葉刀,但他平時用的是大刀,行事果然很謹慎啊。
“我聽不懂陽大人在說什麼。”姚宰很是澹然。
陽九笑道:“我知道你不會承認,不過我在風雲道中有線人,知道你就是風雲道弟子,也是刺殺秦王的刺客。”
“大人可有證據?”姚宰還是很鎮定。
陽九道:“沒有,但隻要搜索你的房間,我想應該會有收獲。”
“大人請便。”姚宰道。
範青道:“陽大人,這沒有證據……”
“範大人,我們正是來找證據的。”冷血道。
範青隻是插句嘴,在心裡始終不認為姚宰就是刺殺李星河的刺客。
而陽九想要找的證據,其實就是凶器。
姚宰平時用大刀,但在出任務時,用的是女人最愛的柳葉刀,的確很能混淆視聽。
一行來到姚宰的房間,柳葉刀倒是不難找,就在房間一側的刀架上。
除了柳葉刀,還有各種各樣的刀具,甚至連菜刀都有。
陽九看得都很懵逼,笑道:“姚兄真是用刀的行家。”
“這正是姚兄的本事,隻要是刀,他用起來都很順手。”這也是範青最為佩服姚宰的一點。
範青除了雙頭刀,用彆的刀具,看著都很彆扭。
但姚宰不同,隻要是刀,到了他手中,都能發揮出最大的威力。
“九爺,這……”冷血看著那刀架上的刀,也是頭皮發麻。
陽九這次就是來抓人的,至於找到證據,那是六扇門的事。
李芙蓉給的畫像,應該不會有假。
這姚宰鎮定自若,本就足以說明許多問題。
陽九笑道:“姚兄若是問心無愧,可隨冷血大人到六扇門,將一切都說清楚,日後才能過清淨日子。”
冷血心想陽九想得也太美了,這姚宰又不傻,如何肯去六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