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百裡!
那天最後,刹那,秦牧鬆開了手,跳回了岸邊,而果林卻被陷進了淤泥裡。
王家莊這條河,中夏由於多日的曝曬而乾涸,又因為晚夏的雨季而泛濫,周而複始,很是規律,隻是這次它不僅帶來了生的希望,還帶來了無限的絕望。
果林的父母為了救他,散儘家財,遍尋明醫,卻收效甚微。後來幸得一路過高階木靈修者動了惻隱之心,勉強維持他的生命,至此果林的腦子卻傻掉了。
父母會拋棄孩子嗎?或許會吧。不過上天應該是公平的,果林雖是傻了,但他的爸爸媽媽卻比絕大多數父母做得都好。
他們沒有拋棄自己的孩子,即便果林癡呆了,但他偶爾的一聲“爸爸”、“媽媽”,便會給他們無窮地力量和希望。
家中現在一貧如洗,不過父親為了那一點希望,一點點果林複原的希望,拚命地工作著。藥物是昂貴的,靈藥更是難以苛求。什麼樣的工作最賺錢,那隻有那些對身體傷害最大的。
母親在家照顧果林,打點一切。夜裡待果林睡了後,便擠出時間縫縫補補,盥洗衣物,補貼家用。
生活終究沒有奇跡,果林逐漸長大,腦子並沒有長進,父母一次次希望,又一次次絕望。在他十八歲那年,父親終於支撐不住,撒手人寰,隻留下母親和果林孤兒寡母,相依為命。
將將不惑的人,麵容卻猶如古稀;身體骨瘦如柴,運著父親遺體回來的村民,都不敢用力。
在父親的靈柩前,母親呆呆看著,看著靈柩,看著傻笑的果林。果林嘴裡還傻傻地叫著“哦,爸爸,哦,媽媽。”
“媽媽在。”母親輕輕地給果林擦拭嘴角的口水,眼神裡滿是憐愛,亦或絕望,“從現在開始,就隻有媽媽和果林,直到媽媽”。
父親去世的那天起,那複原便不可能了。母子二人將將維持這生活,已是上天垂憐。母親很多次想隨著父親一起去了,可是每每看著睡熟中的果林,純真而懵懂,那多日的心裡建設,一朝瓦解。
歲月如梭,母親漸漸年邁,果林也步入弱冠與而立之間。還是這般癡癡傻傻,咬著手指,留著口水,當年一起的小孩都已經結婚生子,隻有他,隻是活著,那還算活著嗎?
母親的腰彎了,眼睛看不清了,整夜整夜的咳嗽,看著果林還在傻傻的笑著,她的眼淚早就留儘了,“我若死了,果林,你可怎麼活啊?”
“罷了,罷了果林,明天陪媽媽做個遊戲好嗎?”
“呐呐呐呐。”果林掰著手指,身體搖搖晃晃,似懂非懂。
隔天母親帶著果林來到河邊,如果多年前一樣,乾涸的河床,到來的雨季。她牽著果林,慢慢地走進河床中間。
河水也如同多年前一樣,洶湧而下,母親慢慢閉上了雙眼,心痛而解脫。
果林一如既往,呆呆傻傻地站著,似乎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是那最後關頭,他鬆掉了媽媽的手,衝回岸邊,回頭笑著說“媽媽,你輸了。”
那場大水淹沒了母親最後一個表情。一年後,一個魔族的到來,它喚醒了這個有著怨念和寄托的亡魂,給了她指了條“明路”。
它帶來了她的傻兒子,已經死掉的兒子。並且告知了她死後之事,果林後麵幾月受儘淩辱,勉強生活了半年,便孤零零地餓死在臭水溝裡,無人問津。
傻兒子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怨氣,有怨氣的隻能是“母親”的亡魂,特彆是見到了她的兒子之後,怨念爆發。王家莊底下存在初級靈石礦,那魔族以此為靈,布置鬼陣。在它的煽動熒惑之下,“母親”便成了真正的鬼王。
她殺掉了村裡所有人,包括她所憎恨的三個小孩,隨後又不斷地折磨著這些靈魂。不僅如此,那魔族還每天會帶一些活人到鬼王麵前,讓她殺了,隻為提高她的哀怨。此時的她已經不再是母親,隻是怨念叢生的鬼王。
果林他很傻,死了也很傻,但他成鬼後還親近於村民,包括害他一生的三個小夥伴,卻恐懼那魔族。
魔族蠱惑人心很有一套,但是它這種東西,是無法知悉母愛,那是可以超越生死的。鬼王慢慢隻知殺戮,但還有一個的人,深入骨髓,記憶在靈魂深處。那便是果林,他的感受,便是那鬼王唯一的感受。
鬼王那模糊的反饋,讓餘恍知道,在她死後,村民們都待果林不錯。應是有所歉疚,那三個夥伴一直輪流照顧著果林,直到一天夜裡,他們發現夜色帶走了他。
鬼王最後一絲清明,便是懇求餘恍,釋放這個鬼蜮,讓她兒子,讓村民們得以來生。那河床中央便是鬼陣睜眼所在,隻待自己魂飛魄散,便能施放那些被她吞噬的靈魂。
夜色中憑空出現一把匕首,朝姊雨的胸口刺去。同時一道劍光射向了姊雨上麵的那團黑色。
每種修煉方式都有側重,那團黑色的強項顯然不在防禦,它若強行刺入,姊雨必死,但它也非死即傷。這次出手隻是試探,為了一個將死之人,搭上自己,顯然不合算。
黑色再次消散,伴隨著桀桀的笑聲,“等著你呢!”
從泥潭中一躍而起,餘恍右手背刀而立,左手召喚出思芮,飛到姊雨處為她療傷。
黑夜裡一雙血紅的雙眼咻地出現在餘恍左側,一匕首刺傷餘恍左肩,待柴刀砍向左側後,卻隻摸到黑色的尾巴。
它敏捷異常,不斷地再餘恍周圍移動,餘恍完全無法捕捉它的身影,隻能不斷被動防守。
那怪物有一擊必殺的能力,卻喜歡看著一道道深淺不一,外翻如鱷嘴的傷口。不斷滋血的狀態,更讓它戰栗,伴隨著嗜血的怪笑,“血液的芳香,我就喜歡看著你們在我刀下顫抖。我會不斷放空你的血液,把你們永遠的禁錮在這個空間。”
“呀哈哈,啊,嘶,嗯。”它故意避開餘恍所有的要害,濺飛到空中的血液,不時被一條類似舌頭的紅色物體嘖嘖品嘗,放低的魔音,循循善誘,“憤怒?害怕?恐懼?那你求饒啊,哈哈,我會給你一個痛快,說不定還會放了你的小女朋友哦。”
“你很可憐。”餘恍盯著眼前,也不知道在看什麼,身上的傷痕,並沒有讓他的聲音產生波動,“對這一家人都下得去手,隻能說明一件事,你真的太可憐了!”
血紅色的眼睛陡然消失不見,餘恍一陣心慌,快速奔向姊雨,“混蛋,有本事來殺我!傷害一瀕死之人,你啊!”
“原來她叫姊雨,嗯,真好聽。”它再次出現,卻是一匕首挑了餘恍左腳腳筋,隨即又飛速往姊雨飄去,“你非常好,挑動了我的怒火,我要讓你眼睜睜看著她被我分屍!好叫你知道誰可憐!”
餘恍左手拄著柴刀,努力控製自己,不倒下去。低垂著頭,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此時他已然放棄抵抗,隻敢低聲哀求,“求求你,彆傷害她。”
“哦,對不起,她是你的最愛啊?哦,好的,好的,乖啊,不哭,我答應你。”血紅色的眼睛回頭看向餘恍,手上的匕首猛然刺下。